深秋的风有了凉意，卷落一片深绿色树叶跌在柏油路中央。

正。

……闻又夏会推开他吗？

邱声抬起头：“哎？”

“车来了。”

作为邱声的糟糕的一面只露出冰山一角，邱声敏锐地察觉闻又夏对自己的看法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全面。所以现在他不想让闻又夏明白得太多，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告诉对方一切，闻又夏会被他吓到的。

闻又夏抬起手，轻轻一按邱声的肩膀，才发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苍白，眼神也不像平时灵动了。

“写检查、罚站、反省做报告……你说这些叫体罚吗？也不算，精神折磨，我宁愿他们打我一顿。很多时候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是想折磨我，但他们又口口声声为了我好，为了我成才——我他妈的，根本不想成才。”

“憋着不好。”

闻又夏怎么会这么认为呢？闻又夏和自己到底是两个不一样的人，无法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而他觉得闻又夏已经完全地、彻底地理解自己，原来并没有。

“不会。”

邱声一抖，好像他也被碾遍全身，骨头嘎吱作响。

邱声顺从地跟他走，跟他上车，跟他去坐在最后一排。

一辆小轿车不留情地轧过去。

想也是，毕竟是新乐队，平常心就好。

两个独立的人走到中途才遇见，哪有那么刚好是彼此的另一半灵魂。

“你不会烦我。”

十一月初立冬，再过一周，东河的银杏景点变成一片金黄，在阳光中格外灿烂。

而现在说给闻又夏听，出于信任也好因为喜欢的无意中透露脆弱也好，他希望闻又夏可以理解自己，就像他尝试着去理解闻又夏。

等到有一天。

闻又夏好像笑了：“行。”

“……现在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可能再回去，好不容易才借着考大学出来。”邱声的瞳孔收缩片刻，“所以家里有矛盾也可以跑，可以逃避，离开就行了。”

两个人又沉默无言地在小吃店简单吃了点面条和馄饨。

他都还没有在闻又夏面前犯过病，控制着自己的真实，不肯把爱变得面目全非。

“找好地方跟你说。”

闻又夏还是没有理解。

这些话在邱声心里积攒太久，他没有可以诉说的人。

邱声捂住脸：“那你就当没听到吧，丢脸死了，会影响我在你心里的形象。”

他像揉猫后颈那样安抚了一会儿邱声，中途公交车即将靠边停泊，闻又夏看一眼，是环线，他站起身，手依然搭在邱声肩膀。

“……”

公交的颠簸中邱声问闻又夏：“你会不会很烦我？今天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我爱你，但是我生病了。”

覆在后背那只手恰如其分顺着肩胛骨揉了揉邱声的紧张，然后往上捏住邱声绷得快僵硬的后颈。闻又夏的指尖有一层不算薄的茧，但摩擦皮肤时不会痛，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还有一点浅淡烟草味。

“我和你不一样。”闻又夏说，“我没有进去过。”

邱声快要拐弯时不抱期待地回头看一眼，果然闻又夏已经走了。

吃完饭闻又夏送他回学校，因为是校外人员，拿不出学生证，保卫处的老师没让他进校门。他和邱声告别，目送邱声背着琴回到学校。那把吉他快要压垮邱声似的，校道两边的银杏树绿绿黄黄。

环线的某站离大学城有一点距离，闻又夏在这里拉邱声下车。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中他始终抱着邱声的肩，仿佛需要安慰的不是他自己。

他对抗这些情绪就是按住一条弹簧，不敢有片刻松懈，唯恐哪天被彻底击败。

他竟然觉得这是期待。

第一个星期，《五月雨》上了网站“独立音乐”分类的首页推荐，很小的一排字。

“我想换个地方。”闻又夏在这时低沉地开口，“退掉车库，换个能过夜的。”

也许他到底继承了父母强势的一面，不肯轻易展露心理阴影，连对章医生他也只简单地提及“父母太严格导致在家总喘不过气”。邱声清楚，那就是他至今容易焦躁、紧张的重要原因，可他无从解决，只能把它们压得越来越深。

当天晚上《五月雨》的审核通过了，有邱声的疯狂推荐在前，他个人号为数不多的粉丝们来听，但并没有如想象中掀起太大的水花。

第二个星期，字号稍微大了些，下载量过了百。

“我没有承受那么多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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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有一天他可以对闻又夏袒露完全的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