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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还站在原地,懊恼地垂着头。

因为爱邱声,他喜欢上弹贝斯,写歌,在世界里留下痕迹。他开始觉得这是一条自己能走一辈子的路,从此他迎来了第一件能做好的、让所有人满意的事。

他没有相信过,更没有爱过。

清俊而秀丽的一张脸,眉宇间却满是阴翳,邱声鼻尖轻轻一抽动,抬起手想按门铃,最终又胆怯地缩回去了,他低头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写了什么。

和邱声在一起时也有不高兴,但快乐占了大部分。他能从与邱声的相处中重新找到第一次弹吉他的兴奋,新鲜旋律像泡沫似的不停从他骨头缝往外冒,一会儿破灭了,一会儿又源源不断地继续涌现。*

闻又夏躺着不动,面朝下,吃了满嘴的沙好一会儿才爬起来。他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马丁靴进了水变得更重,两条腿仿佛被灌了铅,动一下都牵着膝盖、腰一阵湿冷的疼痛。

是了,这是他对闻又夏最初的期待,名利双收,然后回报他们的恩情。

“可算走了。”闻皓谦一脸漠然。

咆哮的海潮拍在机车上,雨水敲打金属部分,狂风呼喊,只有绝望的愤恨。

因为除了他,现在家里也没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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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没和他寒暄什么:“你走吧。”



十八岁遇到白延辉,对方殷勤地邀请他去乐队弹贝斯。闻又夏意识到这种天赋可以让他快速地积攒财富,于是迫不及待地同意了。而这不过是另一张吃人的血盆大口,压榨着,扼杀着他,让他又变得不快乐,他尝试写曲来抒发自我却不敢告诉任何人,生怕被谁虎视眈眈从而窥破他可怜的身世——尽管后来大家好像都听说了一点,他始终装聋作哑。

也许因为有小提琴和钢琴的基础,别人学一个月他只需要三天,那些技巧他好像一摸到琴弦、指板就会了,这就是“天赋”。

小时候的事,他这两天反复在想。

冬冬后背抵在防盗门上急促地喘息几声,始终没听见意料之中离去的脚步动静。他一颗心被高高地吊了起来,轻手轻脚转过去,趴在猫眼上,仔细地往外看——

城北的港口,雨水连接海水,铺天盖地的潮湿几乎要将城市颠覆。

但在初春,万物复苏的时节,闻又夏再一次被打回原地。

于是他尝试做别的事,抛弃天赋,然后在重重重压下成效甚微,越发压抑。

那把苹果红的YAMAHA交到闻又夏手上时,闻德昌安慰他关一扇门就开一扇窗,如果学习不是最好,那么在乐器上你做到极致了一样可以成名。

“闻夏不在?”

闻又夏没辜负他。

邱声,闻又夏曾经以为邱声能救他出泥沼,重新顺畅地呼吸。

教他学钢琴的老师说,“你乐感非常好”,学小提琴的老师说,“记谱和手感都像有上辈子的记忆一样”。但闻又夏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优点了,文科理科都很一般,小提琴不学了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要荒废,泯然众人,这时闻德昌给他买了一把贝斯。

可当闻又夏发现他的天赋来自于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后,他有一瞬间想放弃过,想划清界限,厌恶起那双摸到琴弦就激动得指尖发麻的手。

即将被浪吞没前一秒,机车猛地右转急刹,轮胎沉重地陷进了沙子里制动险些无效,整个侧翻,把骑在上面的人甩出好几米远。

这是他的迟来的救赎。

他说完这句,不顾邱声表情一瞬凝滞,“嘭”地一声关了门。

闻德昌有自己的手段,教育,打压,用“你想看我们死吗”威逼,用“老的老小的小家里只剩下你还在”利诱,却绝口不提让他滚。

他成了自小就被锁在一根木桩上的象,挣不脱。

就在冬冬纳闷地想这人还走不走时,邱声突然凑近防盗门,把那张纸卡在锁眼的把手上,然后拿起放在脚边的伞冲向楼梯口。

“我哥说他不想见你。”

沿海公路边的小店大部分都紧闭着门,偶尔一两个人经过,对着空无一人的公路都禁不住感慨:“什么时候二月下过这么大的雨……”

他慢吞吞地关了客厅的灯,走回自己房间。又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路小跑出去,全程没有惊动人。

前几天,闻德昌鲜明地表达了对他和邱声的反对。闻又夏在气头上,吼一句“那我走了就行”,说完他想去拿曾经闻德昌给的据说是他少年时的一张相片,还没找到,身后的门从外面被落了锁——他们不要闻又夏走。

雨天在海边飙车危险,但闻又夏不知道除了这样还有什么渠道发泄,他第一次惊觉自己原来有自毁倾向。

一辆机车由南至北地掠过,像锋利刀刃割开雨幕,接着拐向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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