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长相斯文,身形瘦削修长,戴一副金边眼镜,比起乐手更像是高校富有魅力的年轻教师。他回头时眼底还有散不去的阴翳,对上顾杞和闻又夏,平时笑面虎似的人连装也不想装,敷衍地一点头:“你们来排练啊。”
太果旗下签约的乐队专属排练室都在同一楼层,用了最好的隔音板材架不住走廊里依然能听见乐器的声音,只是朦胧,不至于吵闹。
“对了,你知道邱声家在哪儿吗?”顾杞一拍手心。
闻又夏眨了眨眼:“他好些了吗?”
闻又夏和许然的交情不深,他更是很少听Woken的歌,却想:寂寂无名也好,在奥体开演唱会、商演一次60万也好,当年的他们和如今Woken在这一刻没有区别。
闻又夏想说“倒是没必要”,他还没做好准备和邱声谈论譬如住在一起那么不切实际的事,他们还要度过很多难关,邱声的,他自己的。
密集雨点般的鼓点停了一拍,闻又夏看不见盛小满的人,却听见他哑着嗓子吼回来:“操你大爷的!你知道个屁!”
许然抿起薄唇显得更冷淡,他松开领口一粒纽扣,正要同闻又夏说什么,身后的排练室里传出堪称震天动地的一连串鼓点,混乱,没有一点节奏,更像发泄。
尽管那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玻璃门只裂开了一条缝隙,阳光折进里面,会照出彩虹。
是觉得滑稽,还是像他此时此刻莫名心痛?
许然可能被这事折磨了很久,神情疲惫,一听里面的鼓连隔音墙壁都挡不住,霎时出离愤怒了。他不顾所谓的“对家”和自己面面相觑,猛地一把推开门。
“谈恋爱?我看人家就是跟他玩儿呢。”许然言辞中有嘲讽和轻蔑,“真要谈也不会一边睡,一边驻场时和别人勾勾搭搭了。但某些人就是看不见,想离队,跟姑娘组什么双人乐队去……顾杞,换成你,你怎么办?”
顾杞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闻又夏提炼出了大概意思:邱声的病需要吃镇定药,而那些药可能会诱发他潜在的肠胃问题。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状态,邱声现在都不适合工作,他心里挂着事,顾杞劝不住。
大冬天只穿一件白衬衫的乐队主唱挎着吉他,阴沉脸,猛地摔上门。声音之大,闻又夏一愣,顾杞先喊出口:“许然?”
许然破罐破摔地吼:“你爱往哪儿去往哪儿去!你滚!行了吧?!”
所以当时,在旁边的顾杞、小卢……甚至柳望予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每扇门边贴着乐队的LOGO,闻又夏还在看他们排练室的门牌号,对面的门蓦地打开。
许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毕竟先前对邱声阴阳怪气的画面还很鲜活——但他很快装作满不在乎起来:“三天两头想着要离队,为了个果……个姑娘。”
两个人互相甩了几句狠话,许然脚步数次想往里迈,攥着拳头,最后到底是忍下了,再一次拽上门,木头金属碰撞,鼓点砸破地板,所有声音都像一场风暴。
“随便看看。”闻又夏说。
“小满怎么了?”顾杞若有所指地问,“这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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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点私密的话题了,他们两支乐队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分享不工作时的日子。顾杞局促起来,另一方面又开始想要八卦:盛小满因为恋爱对象要离开Woken,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那天送他回去过。”闻又夏说,接着有点受伤又有点委屈地说,“他只让我送到小区门口,不知道单元号。”
这画面让闻又夏恍惚,他仿佛突然回到了2014年的2月,他和邱声也是这样。
“行。”闻又夏点点头,“我把他弄回去休息。”
“邱声今天突然要恢复工作。”顾杞说,“我就跟你打电话了。”
顾杞和他达成一致,欣慰地拍了拍闻又夏的肩膀:“闻夏,你可算靠谱了一回。”
“谈恋爱啊?”顾杞说,轻轻地一擦自己鼻尖。
顾杞:“这个简单,一会儿我告诉你,我把备用钥匙一起塞给你。”
这脾气闹得未免太吓人。
闻又夏点点头:“客气了。”
顾杞:“……啊这。”
“好个屁。”顾杞头疼,“他要真好了我立刻出发去城隍庙烧高香,操心《飞鸟》呢,说什么以前那版本的伴奏不太好直接发,他要把音效全部重新录。我拦不下他了,你去吧,这傻逼现在的状态要么睡觉要么发呆,根本不适合工作!”
许然刚说完,排练室里的鼓声打碎天花板似的,所有的镲片、底鼓、军鼓同时被敲响,力道之大,闻又夏皱起眉往后退了一步,捂住耳朵——
闻又夏很想反驳,可确实挑不出顾杞的毛病,于是尴尬地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
许然拉了把吉他背带:“我听说你们要录新歌了,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