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入周嬴手中那刻，他从没想过活。

自己心中到底是怎样的感受，是眼睁睁看着董宜修自爆却无能为力的颓废，还是被段清云击碎心脉的震惊和迷茫，贺听风说不出。

贺听风好似不想多说些什么，闻言也只是摇头，并不责怪。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董宜修必然是早已做好了打算，根本没有给其他人留下救自己的机会。

若是换成慎楼自己，被仇敌斩断右腿后，究竟能不能拖着残破的身躯，苟延残喘后半生都有待考究。

两人并没有贸然走进去，是因为看到了邹意的身影。

慎楼点了点头，直接伸出手去，将师尊打横抱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力交瘁，这一次，贺听风竟然没有反抗，而是乖乖地窝在徒弟的臂弯中，任由对方抱起。

可是没有如果，他也没有选择。

只要一想起过往，想起那些打打闹闹的日子，邹意依然不能接受现实，也不明白，董宜修为什么不能再等等他。

想起从前那个小话唠，只要有他在，一路上就永远不会陷入尴尬。无论落到怎样危险的境地，董宜修都能化险为夷。

或许上天是公平的，把一半异于常人的运气值分给董宜修，另一半却是无边苦痛。他这样逆天的命格，注定要经历一番磨难，只是很少有人能坚持

少年双腿跪地，腰背弯曲，是从未见过的颓丧情绪。而在他的面前，有一块整洁的石碑，其上几个大字：无上晴弟子董宜修之墓。

最终他只是垂眸，轻声说：“带我去看看他，好吗？”

对方却选择了没有退路的方式，用自爆与世界说再见。

简简单单，平平无奇，一如他来这人间一趟，什么都没能留下。

其实董宜修是不用死的，明明他们已经成功掌控形势，连周嬴都自乱了阵脚，准备逃跑。只需要再等一小会儿，就能重回邹意的怀抱。

看着沉默跪拜的邹意，连对安平之死无动于衷的慎楼，都难得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他站在不远处，能看到石碑上清晰镌刻的“董宜修”三个打字，几乎刺痛了他的眼睛。

邹意看上去已经跪了很久，连肢体麻木都全然不顾。面上毫无表情，仿佛早已入定，只有仔细看时，才能发现此人眼底深藏的悲痛和绝望。

因此，没有任何人能替董宜修做决定，或许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当日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对方缺失的右腿，不难见得，董宜修在周嬴手下吃了多少苦。他明明只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还没来得及遍观这世界，就已经选择深埋白骨。

可是如今化作一抔黄土，仿若他将这一生的运气都用尽。在被周嬴抓住之后，董宜修的运气似乎就再也不灵了，这几日里他所经受的殴打折磨，都是前半生从来想象不到的。

后山离主殿并不太远，但慎楼总觉得自己走了很久，直到靠近墓地，贺听风才示意对方，将自己放了下来。

“师尊，对不起。”其实他明明是在难过，却偏偏说得像在自责，“我没能救得了他。”

没有人知道他被周嬴抓走的几天里到底经历了什么。邹意只在董宜修身上，发现了无数的青紫和细小伤口。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恐怕就是他右腿的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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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渊的凶兽，玄月舫的风沙，每一次看似绝境，他都能安然无恙。这小孩的幸运，可是连贺听风都惊叹不已。

慎楼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产生这般怯懦无用的情绪。只好不顾一切，拼命将其归咎于对师尊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