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涌出,少年不动了。
确定自己走路不会再留下湿痕,林湘扶起内鬼少年,让他坐在外间的小榻上,上半身歪倒在案几上,露出被砸出了血的脑壳。
林湘握紧了手中的石块,心跳声几乎震在耳边。
案发现场是一定要伪造的,这个内鬼少年不能躺在这里。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脚步声从无到有,并不急促,渐渐来到门边。
你这记忆美化得也太过分了。林湘听了他的陈述,不住摇头咂舌,事件危急,她哪里记得什么无关痛痒的细枝末节。我当时人都快疯了好么,怎么可能停下来安慰你。
是凌开门的少年话没说完,没见门口有人,毫无防备之下,被她从侧边冲出来倾身一推,两人扑倒在地,接着,林湘狠下心,捂住对方的嘴唇,在身下少年的拼命挣扎下使力一砸,石头击中了对方的侧脑。
迷惑他人的线索都布置好了,林湘再次回到里屋,准备着手藏匿明月本人。
接下来是,敲门。然后
伏在桌上的明月强撑着坐直身体,沉默而警惕地注视着她的靠近。那双在戏台上眼波流转的含情目
对、对不起给昏迷的家伙道了个歉,危机解除,也没有真伤到别人,林湘心中紧绷的弦松了一半,渐渐找回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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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湘从腰上的荷包里抖出一块沉甸甸缺乏棱角的石头。触感冰凉凉的,一如她此时的体温。
找些布仔细擦掉地上的血迹和一路来留下的水泽,屋外风雨依旧,冷意从脚掌漫遍全身,林湘看了一眼远门,做这些事情她用了不少时间,希望那个凌大人能来得再晚一些,不然,她很可能被堵在这儿了。
她的手指一松,沾血的石头咕噜噜滚到地上。
松了口气,她压低身子,转过墙角,移到屋檐底下,然后屏息贴在窗边听了一会儿,屋内安静极了,什么动静也没听到。
可能是因为身上湿乎乎的,伴雨而来的斜风又不止,解去圆凳上的绳索时,林湘的手不住打颤,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才把长绳收了回来,卷在手臂上。
身上的衣服早被密雨打湿,烦躁地盯着地上留下的水迹,林湘开始清理自己的存在痕迹。
林湘的确快急疯了。匆匆抛下一句没事了让趴在桌上的男人安心,她抄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冲到外间,把剩下的茶水顺着内鬼少年侧脑的伤处一股脑倒下去,然后用手帕包着茶杯,在小案的边缘一磕,将青瓷碎片顺着伤口抖下去,制造茶杯把少年敲昏的假象。
他太沉了,林湘一个人爬墙都够呛,绝对带不走他。
内鬼在屋里头。
感谢古代无论多热都必须穿两层的习惯,她的里衣勉强还算干爽,林湘脱掉外衫和鞋袜,将头发匆匆用衣服擦了几下,接着环视正厅,赤着足,将能拧出水的衣服连同犯罪工具石头一起藏进某个木柜里。
很多年以后,明月依旧记得这一刻。
她几乎是跑着进了明月的寝屋。
明月忍着药性,抄起一个茶杯,把看着他的少年一下打晕,接着打开了门,踩着凳子逃出了院子。十分合情合理。
这里是转角院墙和主屋外壁之间夹出的一方角落,可能是为了与明月这个名字相配,这里种着一树叶片椭圆的银桂。林湘脊背贴着主屋的墙,悄声挪步,探出一点头颅,偷偷往主屋外的长檐瞄。如她料想那般,下雨的天气,没人会在屋外吹风。
这个世界的男人力气普遍比较小,身为女人,她有天然的性别优势,一个年级不大的男孩而已,冷不丁一石头砸下去绝对能解决。对,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林湘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闪烁的眸光里恐惧和坚定同时存在,背靠在门边的墙上,往脸上系上一块准备好的布料遮挡住面孔,她抬起手指,伸臂在门上敲了两下。
没事了。她说。
汹涌的情欲逼得他意识迷离不清,伏在圆桌边,他克制着,努力不泄出任何一丝低吟,急促的脚步声终于冲进了屋内,他循声,警戒地抬起眼帘,进门的女人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穿着锦衣华服,流露胜券在握、又或者痴迷仰慕的讨厌神态,她衣衫不整、面容苍白,慌张而急躁,狼狈到了极点,见了他的一瞬间表情却忽地宁静下来,如释重负一般,嘴角牵起喜悦的笑意。
她的声线在风雨天里是轻颤的,透着毫无侵略性的柔和,并不算动听如天籁的音喉,只是有奇异的安心细细流淌。
少年并没有事,林湘特意挑了棱角极少的石头,她哆嗦着试探对方的鼻息,幸而,呼吸声还在,并不微弱。
她轻轻将圆凳在墙根放倒,做出有人爬墙、不慎踢翻凳子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