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能看到它。
他并没有哭很久,在床底时一直没停过的眼泪很快收歇了。移开了手,明月侧过头,怔怔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外。所有情绪都伴随转头这个动作消失了,略微红肿的眼眶内,他乌黑的眼仁就像死了一般,沉着浓得能将人溺毙的阴郁之色。
见明月一直盯着窗户死瞧,林湘去弄熄催情香的时候,就多走了两步路,顺道去窗边看了一下。
于是,相信它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
手指下紧绷的面部肌肉因她的话放松了些许。林湘猜不透明月隐秘的心事,只当他因中药一事成了惊弓之鸟,草木皆兵。轻捂住他的眼睛,林湘拿出了当年一遍遍调整毕设的耐心,和这个她自认为是脑子被药傻了的明月沟通:
窗外并没有月亮。
抬手挡在眼上,哪怕已经意识不清,他的手指也本能地错成优美的姿态,两行破碎的水痕自掌缝中溢出,无声无息地向下流淌。声噪帝京的名伶并非吹捧出的虚名,林湘从没见过有谁能哭得像他这样好看而牵动人心。过分注重形象的哭泣往往会丢失真实的情绪,只是单纯地美丽无匹。可明月不是,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甚至眼泪流淌过的痕迹,都除了美以外,都精准地反应着他的情绪。
汹涌不断的欲念将他逼至濒临崩溃的极点,紧攥着身下被褥的手青筋毕现,他却感受不到躯体的痛苦似的,只是安静地盯向窗外,眼睛如同失去了眨动的能力,沉沉凝视着臆想中的圆月发出妖异而无限皎白的冷光。
林湘很没底气地偷瞄过去,相较于昏暗的床底,点着灯的寝屋要亮堂得多。于是,林湘终于看清了他的情态。
别看了,我检查过了,窗子外面黑漆漆的,除了风就是雨,别的什么也没有。
漆黑无月的世界里,只有柔和的劝哄声飘至耳侧。
抱起明月,把他安置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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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月先摘心好吗(这话说得活像个器官贩子)
林湘知道,明月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哭,然而,知道和见过是两个概念。
满目死寂的冷光中,一只手突然覆了上来,捂住了他的眼睛,也替他遮住了摆脱不掉的月亮。
说了自慰、自慰,别在我身上拱来拱去亲来亲去的,是我的右手被咬了,不是你的,你怎么就不能用手解决了?
会假做清矜欺世盗名的人不是明月;会做出和女子在床下苟合这一荒淫行径的人不是明月;会被尘世的欲念滋扰、满脑子下流欲望、甚至崩溃到哭泣的人不是明月。
我宣布明月攻略进度50%。
林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被关上的菱花窗外,除了夜色还是夜色。
可一但不是明月,否定了这个身份,否定了过去全部的人生,他又能是谁呢。
月亮和夕子都在看着他,看着明月。东岭殿下、班主,他遇到的每个人,也在看着明月。每时每刻,他都处在旁人对明月的注视里。
好。
抬手猛擦自己被亲过的脖颈,林湘看也不敢看他,别开眼心虚地数落。仿佛只要口指责了明月的放肆行径,就能掩盖下她曾经动摇过的痕迹。
她动了动手指,尽量减少掌心和对方睫毛的接触面积,用笃定的语气道:
别看了。
那道声音说,窗外什么也没有;也说,强忍情欲对身体不好,自渎很正常,一点也不可耻。
克制的意志分崩离析,烧灼的热度下,顺从声音的引导,他放任了自己的软弱,说:
长而密的睫羽在林湘掌心不停翕动,仿佛它的主人在经历一场剧烈的精神震荡,挠得林湘手心酥酥痒痒。
对,放轻松。想伤害你的人已经走掉了,这里非常安全,完全不用担心的。不过,她下的药还是要解对不对?明、呃我是说,你,对,你这样强忍着,对身体不好。自我疏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羞耻也不下流,你动动手就好,千万不要有什么身体只能让异性来碰的负担,好吗?
并不是幻想,他知道,月亮一直在那里,很皎洁的、高悬于天际的一轮,朗澈的明光静照着万物,而月中的夕子呢,他就像东岭殿下说得那样,是一个清冷孤寂的,不染世俗的神仙。
羞耻、压抑、悔恨,自厌,以及不肯将脆弱明白显露于人前的一点点傲性。
它否定他,也肯定他。
就,有点渗人。
对于她的指控,床上的人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