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臂膀隐隐酸痛着,最后在临近拐角处将小宝放了下来,他嘟着一张水润润的嘴不满地哼哼唧唧着,余好弯身细声细语哄着:“小宝乖,小宝最听话了,和姐姐一起走回去,待会买两根棒棒糖给你吃。”
余好带着小宝不急不慢地往回走着,小孩手紧紧牵着她的衣摆,嘴里嗦着一根棒棒糖,化了的粘腻糖水和着口水湿哒哒的顺着嘴角留下来。她俯下身为他擦干净,几秒后又恢复原状,脏着一张脸笑嘻嘻的。
中年男人留着极短的寸头,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眉目凶悍,在深秋的季节仍旧只穿一件单薄的长袖。
余好都以为他又要对她使坏了,可他没有。
身后是中年男人逗弄小男孩的粗犷声音,身前是锅碗瓢盆碰撞的哐啷响声,今日阳光正好,温暖又柔和的光线穿过四四方方的窗户飘洒进来,余好在这闲淡又浓重的烟火气息中笑开了眼。
王叔粗粗“嗯”了一声,去洗了把手,用毛巾随意擦了两下,露出一口牙齿笑哈哈:“还真是许久不见,小姑娘越长越标志了!怎么样,在新家过得还好吗?”
吃,你这孩子又不怎么会做饭,这几天饭姨就包了。”
“回来的正好,洗手吃饭。”王姨叫他,指着余好对他说,“你看,好好回来了,我叫她来咱们这儿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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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就是快乐,有人陪伴着玩耍就开心,有好吃的就笑咧了嘴。
她在怕祁盛。
“过得还好吗?”
怕天色暗沉下来,再没到家王姨就该担心了,她一个女孩子带着一个小孩儿走夜路也害怕,于是干脆弯腰抱起小宝来,步伐逐渐加快。
祁盛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下颚轮廓分明利落,黑色棒球服显得他更冷更漠。
余好知道,他只是长得凶而已,待人却是极度温和的,和她爸爸一样。
中国人就是这样,对着很久未见的熟人,不管怀着什么心思,往往都会寒暄一两句,然后问出这个不可或缺的问题来。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身体已经先一步形成了条件反射,和他同处一个空间,就会浑身发抖,名为“害怕”的情绪如同癌细胞一样,在血液里不断扩散着。
没一会儿,余好就想问,王姨每天给小宝吃了什么,把他喂得这么重。如莲藕般的双手挂在她脖子上,全部重量放在她两条胳膊上,小胖腿还悠悠然地荡着,嘴巴流着哈喇子。
小县城的生活安逸又舒适,余好在这儿舒服地待了两天了,烦闷繁乱的情绪逐渐变平和。
余好在那一瞬间大脑空白了片刻,恢复过来之后只觉得眼前的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她胳膊环抱着小宝仍旧蹲在地上,此次此刻不仅额头生汗,手心处也粘腻异常。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还在使劲往她怀里钻着,她只能嘴唇哆嗦着更加抱紧他。
小宝扑入她怀里,嘴里嘟囔着什么她听不太清,她以为小宝不愿意走路在闹着小脾气,没办法只好蹲着身子准备去抱他。忽然感到有一道长长的影子笼罩着他们,前方视线暗淡了起来——
外面轰隆隆的摩托车声响传来,是王叔。
可这样的日子如同美梦破碎一样,很快就要消失不见了。
浓墨的晚霞像火焰般燃烧着,席卷了半边天。
他伸出手勾着她肩膀将她拉了起来,脸上神色莫辨,嗓音不冷不热:“多久了,不知道回家?”
悠闲惬意。
余好短暂间回想起来,几个月前她只身一人拉着小小的行李箱,从华阳县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去嘉和市,姜秀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她一句:
少年穿着黑色棒球服,身姿闲散随意的抱臂倚在拐角边的那堵墙上,目光沉沉不知看了多久。
余好好笑又羡慕的这般想着。
冗长的安静间,余好轻轻呼出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回答,王姨端着碗筷从厨房走出来催促他们,她微乎其微的点点头,脚步一动赶忙迎上前去帮忙。
白天和王姨去菜园子里摘菜,偶尔拿着小板凳和小宝并排坐在窄窄的田沿上,和劳作的女人唠着嗑。吃完晚饭后牵着小宝沿着小巷慢慢地散步,趁着天边黄昏正盛时,又悠悠然地原路返回。
余好对着眼前的男人乖巧笑道:“王叔,刚下班吗?”
他倒是舒服极了,余好却在这个萧瑟的深秋出了热汗,薄薄一层细细小小的汗珠点在她额头上。
他比她爸爸小几岁,以前他们两个男人,时常在炎热的盛夏,坐在大槐树下,扇动着蒲扇,躲在荫蔽里下着象棋。
嘉和一中运动会举办三天,祁盛在第二天的时候为余好请了假,运动会过后恰好就是周末。今天已经是星球六了,明天她就要走了,回到那个压抑的牢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