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鲤狠狠心,带着妈妈回家。
她收拾出干净的床褥和薄毯,叠好塞进收纳袋,骑着自行车送到医院。
姜鲤将褥子铺在床边的空地上,蜷缩成一团,脸朝着墙,想起白天的事,眼睛又有些发酸。
他那么无辜,直到现在依然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可无辜在特定情境下变成原罪,令她坐立不安,令她咬牙切齿。
输,让他们留个家属陪夜。
如果连这都做不好,他为什么要拱手相让呢?
姜鲤叹了口气,关掉输液阀门,去护士站喊护士换药。
好在阿言总能接受她的不堪。
他压抑着翻腾的情绪,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沈焰?让他过来陪你,帮你分担压力。
尤其是沈焰。
她将二姐叫醒,小声道:回去睡吧,我守着爸。
他顿了顿,又道:这不是身为男朋友的责任吗?
许久不见的鬼影悄悄浮现在空气中。
男人企图找回一家之主的威严,大手一挥:小竹带着孩子回家,没事不用过来,对孩子不好,等穿刺结果出来再说;小鲤陪你妈回去,不是快开学了吗?好好看书;小芙留下来,辛苦一晚上吧。
他选择成全他们,是盼望姜鲤获得世俗意义上的幸福,平安顺遂,喜乐无忧,而不是看着她孤零零地躺在病房,对着墙壁悄悄掉眼泪。
说句自暴自弃的话,她这会儿无比反感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姜鲤哭得说不出话,轻轻摇头,左手抬到半空,触摸着丝丝缕缕的雾气,像是在回应他的拥抱。
姜鲤将白净的面孔埋进湿漉漉、阴冷冷的黑雾中,所有的眼泪被他吞噬,去往未知的地方。
好在只有阿言看见。
她自私又疯狂的一面,在这个绝望的黑夜无所遁形。
虽然拥抱的感觉并不真实,冰块一样的身躯冻得她直打哆嗦,可她还是需要这安慰。
对不起,我来晚了。阿言后悔自己在她最难捱的时候缺席,俯身轻声道歉,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讨厌爸爸,讨厌妈妈,讨厌姐姐,甚至讨厌沈焰。
他让她动心,又让她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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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切安顿妥当,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她讨厌所有不能无条件爱她的人。
走进病房的时候,一瓶消炎药快要滴完,二姐趴在病床前,和床上躺着的男人一样呼呼大睡,完全意识不到危险。
她哭得累了,靠在阿言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可姜鲤还是摇头。
他像人一样坐在她脚边,慢慢挤进她和墙之间的空隙中,面对面侧躺着,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她。
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男人好几次想跟她搭话,她全都视而不见,脸色冷冰冰的,没有半点儿往日的亲和。
姜鲤打开手机,看起学习资料,期间扶着男人上了趟厕所,见他的手臂因为输液有些肿胀,跑到超市买了盒冰块,隔着毛巾敷了会儿。
二姐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那明天晚上换我。
姜鲤闭上眼睛,掩住黑漆漆的瞳孔。
阿言见不得她哭,忍不住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令她想要不择手段地毁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