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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梵清深深地呼吸,长舒几口气后,却仍觉得眼前那一片血色挥之不散,便将目光转向了南窗之外的一片竹林。

话虽如此,可裴素素哪敢当真,只得笑了两声,假装遵命。

却说李梵清那边厢,她全然不知裴玦心潮翻涌,用完午膳便靠在松风堂南窗下翻了一卷笔记。

李梵清声音淡淡,道:“不必多礼,便同在自己家中一样,莫要因本宫觉得拘束。”

他不觉这三界五行一切皆空,他也不想做那个行止有度的裴积玉了,他偏放不下,他偏心有挂碍,他也偏要有所得。

不知谁递了一把剑给李梵清,李梵清想也未想,径直跨步上前,将剑身刺入了裴玦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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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糙的缰绳不知何时将裴玦的掌心磨出了红痕,可却不见他吃痛松手,反握得更紧,仿佛他此刻掌中握着的是他朝思夜想的那个人。

后来,内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虞让被打死了。

碧色入眼,好似渐渐将先头的血红都驱散了去。

“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裴玦喃喃。

裴玦轻夹马腹,调转了方向,绝尘而去。

无论是玉玦,还是裴玦,似乎都从未入过李梵清那双眼。

“扶我到园中走走罢。”

李梵清余光瞥见小几上那本摊开的笔记,是一本山川志,她回想起睡前读到的那几页,好似有写到山中怪兽,凶猛异常。李梵清暗道难怪,想来她是有所思才有所梦,把这怪兽带入了梦中,又加诸裴玦身上。

“刚过申时。”

哪知李梵清虽是皱了皱眉头,却未见愠怒,更在圆门下驻足了许久,只是看裴素素与侍女扑着蝴蝶。

李梵清仍有些惊魂未定,却摆了摆手,说了句“无事”。

裴玦沉吟间,恰见李梵清腰间悬着一块雕琢精致,玲珑小巧的凤首玉玦,他伸手指了指李梵清的那块玉玦,换得李梵清一个了然的神情,和一句“知道了”。

她不知念了多久,只记得后来她与虞让在课上窃窃私语,被裴玦抓了个现行。

午后熏风南来,风声松声如海波。那卷笔记写得艰涩,引经据典,好不玄奥,李梵清翻了两页便没了兴致,又被温煦的和风一拂,不一会儿便起了微微的鼾声。

为何她眼里永远只有那个虚情假意的虞让呢?裴玦不解。

李梵清听到这几个字,只觉灵台嗡嗡作响,最后整个人陷入一片木然。

李梵清今日并未认出这块玉玦。或许于李梵清而言,这不过就是个小玩意儿,她见裴玦名中刚好有个“玦”字,便随手赏给了裴玦。

“公主可是梦魇了?”闻见响动,桂舟忙推了门走进来,关切李梵清的情况。

“扑着蝴蝶了?”李梵清信口问道。

她梦见她与虞让、裴玦在太傅的课上,只是那太傅不是从前那一把长髯的胡太傅,而是年轻清隽的裴玦。

燕帝赐婚李梵清与虞让时,同时将晚庄也赐给了李梵清。因而李梵清也难得才兴大发,寻遍诗文辞赋,择了句“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晩晴”爱不释手。她本欲命名庄园为“晚晴庄”,后又觉“晴”字与她名讳冲撞,便舍了“晴”字,遂得了“晚庄”。

裴玦怒极她与虞让私语,罚虞让出去挨板子,李梵清试图替虞让求情,哪知裴玦眸中怒意更甚。

裴素素的侍女最先看见李梵清,当时便骇了一跳,忙扯了扯裴素素衣袖,二人这才迈着步子上前朝李梵清行礼。

日光没有驱散他眼底的阴霾,裴玦低眉,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眼角都被无情的日头熬红。

绪忽而飘散到很久很久之前。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李梵清的时候,帝国尊贵的公主带着天生的盛气,颐指气使,微微抬起了肉团团的下巴,问他的名字是哪个“玦”字。

裴玦的课同他的人一样无趣。

李梵清做了个怪诞的梦。

他念着枯燥的佛经,让李梵清也跟着他一道儿诵读,李梵清只得干巴巴念着“观自在菩萨”的经文。

裴玦抚上腰间那枚凤首玉玦,小心翼翼,爱若珍宝。

“什么时辰了?”

这三年来,一千余个日升月落,他行过这世间广袤,万里河山。在西林寺时,住持开解过他,告诉他红尘色相,一切皆空,无老死,无苦集灭道,可裴玦依然不解。

李梵清猛地从梦中惊醒,梦中留给她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片血红。

李梵清第一次见裴玦震怒的模样,双目圆睁,眸中带着猩红色,如一头目眦欲裂的凶兽一般,怒视着她与虞让。

李梵清还未踏入园中,便闻见一串笑语声。她醒后糊涂,没来得及反应自己邀了裴素素来晚庄小住,差点厉声斥责她喧闹。

桂舟见李梵清蹙眉,暗叫不好,心说李梵清醒后气性最大,裴素素这笑声只怕惹恼了李梵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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