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晟八岁被殷若佻带回献州教养，十五岁下山，行走江湖至今八年，不管是当年只身闯大漠也好，还是去年洛阳牡丹会也好，都未曾受过这么重的伤。

是疼的。可再疼，也只能咬牙忍住。

孟桥手忙脚乱接住，只听他道：“或许还有余兵，自己小心。”

孟桥听了他这话，顿时是连眼睛都睁大了，“可、可是遏云谷距离此处，就算再快马加鞭，起码也要七天……主上，您的伤……”

那人眼睛闭着, 巴掌大的一张脸在残月冷辉下愈发显得惨白, 身上虽是没看到有任何一处伤口，但他那模样，看起来却不比季晟和孟桥二人要好到哪里去。

殷若佻因为这点喜欢他，云岫却总爱嘲讽他是个“野人”，说他入世又不知世，既不懂人心又不懂情爱，既然这样，不如找张面具将脸遮起来好了，当个纯粹的恶鬼修罗，说不定还能免去一些麻烦。

孟桥愣了一下，“主上，那您呢？！”

遏云谷在比琼州还要更靠东南的边上，自此一去，正如孟桥所说，是至少得七天才能到得了。

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必得见到了遏云谷老谷主，请他为洛闻心看过诊，才能安心。

方才那场恶战，又让他本已愈合的伤口裂开了不少。

孟桥抬眼望去。

季晟低头看一眼怀里的人，道：“去遏云谷。”

季晟照做，后来便果真如此。

话音没落，男人便一抬手，扔给他一个什么东西。

但踏雪似是也感觉到了主人的焦躁，蹄下一刻不停的飞奔，若非四蹄上都上了坚硬的马蹄铁，这般跑法，定要跑出血来。

孟桥闭上了嘴，默默点了点头，刚要加快速度，拉缰绳时却不知道牵扯到了哪块皮肉，痛的他低低“嘶”了声。

侧眼望去, 男人唇色隐隐有些发白，但又并无半分颓败之意。

左边手臂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拉动缰绳间, 血还在汩汩往下流。

可他向来活的糙，活的没什么知觉，受再重的伤也是无知无觉的，好像都是在别人身上。

季晟搂着他的腰，都只觉得怀里的人连胸脯起伏的动静都细微无比。

说完，男人便一夹马腹，带着洛闻心一路朝东疾驰而去了。

男人腰背仍旧挺的笔直，衣衫却早已被血浸透，整片后背都蔓延着血色。

孟桥捂住胸口，只觉得伤处的痛意像是要炸开了，连同说出来的话都断断续续，“还、还行……”

季晟看他一眼，“撑得住么？”

他怀里抱着一个人，那人身形纤瘦娇小, 被男人的手臂紧紧箍着, 几乎快整个塞进怀里。

孟桥深吸一口气，用力一夹马腹, 驭着红影前去与踏雪一道并齐。

孟桥在赶来北炀王府之前就被那伙东渡来的流寇伤的不轻，不然以他谨慎的性子，也断然不会这么久没来汇合。

季晟忽而拉住缰绳，稍作思忖，道，“你找个地方待着，自己疗伤。”

但洛闻心现下这个样子——

更何况, 他所受的伤, 同季晟比起来，又是算不得什么。

季晟将洛闻心抱的很紧。

虚弱的。

“主上……”孟桥移开眼，咬牙道，“都是我学艺不精，被那伙流寇所伤，不得不暂且找了一地方疗伤，耽搁了与你们汇合。若我当时也在，断不会让洛公子被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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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桥所受的都是皮肉外伤，且未曾中毒，策马颠沛对他伤口愈合没什么益处，还不如干脆寻一静处自行修养，以孟桥的功力，应该不过半月就能恢复的七七八八。

自同季晟一道以来, 孟桥还从未见他受过这么重的伤。

因为太过用力，背上被劈开的那条口子，又撕裂流出了血，浸透了衣衫。

而他自己，只要还剩一口气，就总能再爬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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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说无益。”季晟冷声打断他，夜风将他衣袍卷起，能看到他裤腿上也有一大片暗痕，有粘稠血液在往下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