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额被突来的急雨打湿,有些狼狈。匆匆到檐下,看到伫立两边的宫人,他面上闪过一丝惊讶。范贵妃恰好自屏后踱出:“哟,谁家的毛躁孩子,怎生连个伞也没有?哦,原来是阮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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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里有了挪揄,“音音儿,这位可是翰林院的阮郁大人,本朝状元,写得一手好文章呢——”屏风后看不真切,只听一道清冽男声响起:“娘娘谬赞了。鸾驾既是在此,容小臣告退。”范贵妃掩着袖子,笑眯眯的,“状元郎虽是我朝栋梁,阅历上还有不足。本宫是陛下亲封的贵妃,陛下不在,尊本宫如尊陛下。雨天路滑,你行色潦草,还不思拱卫本宫安康,是否太目中无人了?此乃殿前失仪。状元你熟读律法,当知本宫所言真假。这里有句话不得不交与你:平时少做亏心事,下雨天也好安心些。”老皇帝大办寿宴,座位从昭阳殿排到了外面。五品官只能在御花园里与同僚把酒,走个过场。名阮郁的这位官员应当是在外面参宴,下雨无处可去,来了这里。也不知他何处得罪了姨母,要被奚落到这般田地。萧岚音暗暗想。那青年没有愤怒,反而不卑不亢道:“聆娘娘教韬,小臣谨记。”范妃却不想放过他,闲闲道:“本宫一介妇道人家,不懂什么教韬诤言。大人避雨来此是天意,听闻大人的母亲是才女,当年一曲肝肠,连太后都赞赏不已。若非天意弄人,差点就进宫和本宫做姐妹了。可见天意,总有天的道理。”那阮郁仍是没什么起伏,“娘娘说的是。不过这些陈年旧事,小臣也是,难道就作不出好乐曲了么?看来是本宫年迈,说的话不能作数了。”贵妃娘娘来势汹汹,别人不清楚,阮郁自己明白。不弹,范氏就要为青词之事记恨他。弹,就不仅要弹,还要弹得好,让范氏心服口服。隔着纱糊的屏风,萧岚音看到青年落座,原本挺拔的身姿屈坐,似在抱着琵琶调弦。教坊司的两位掌教也到了,两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敢上前。随着第一根弦被拨动,清脆的音阶和雨声融为一体。琵琶声声铮然,细听却暗含哀怨,宛若一个男子在雨夜轻敲窗棂,诉说尘封的故事。这个故事,有书生,有边关,有美人,有儿女情长,也有风月无边。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故事的结局终究悲凄。然而峰回路转地,嘈嘈切切的乐律为之一变。哀婉的离愁,陡变成千军万马来相见的金戈,仿佛在嘲讽苦难的雨怎么不敢来得更快更急些。仿佛自天宫流泻,雨幕中的乐声振聋发聩,带人身临其境。萧岚音看到,两军对垒后的春天,思念的风吹过山谷,吹绿枝头,吹向自己……然后一瞬间,满山青翠。琵琶弦停,却余音绕梁。范妃抚掌不语。教坊司的掌教在说,这是吹笛的高手弹出来的琵琶。萧岚音已不去思考他们在说什么了。眼前的屏风就像那座青山,向外探寻,只看得到满眼的绿。她只得起身,绕过这座大山,拜谒那片绿的真容——屏风的那一面,怀抱琵琶的青年凤目半睁,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他的鬓角沾着雨水,应该算狼狈。为什么是应该呢?可能是因为那双凤眼,也可能是因为那颗眼头红痣,或又是因为他足够冷淡平静的神情。这不是一个轻易屈居人下的人,仅是一面,郡主就下了结论。明知他是难以抓在掌心的人,这次初见却与他的乐声一起,深深印在了萧岚音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