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消瘦落魄至此仍不听劝,夜娘腾一下火了,大声道:“你又在犟什么!有病就要看要休养。这回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了。”
在人生地不熟的小山村,她该如何去往徐州会是一个未知的难题。汪澜只嘱咐她走夜路小心些,无形之中表达出信任。
“嗯。”
夜娘嘟着嘴唇气呼呼的样子如今看在眼里多了一分可爱,汪澜垂眸展颜一笑,夜娘觉得这个笑彷佛纸张燃烧时飞舞的灰烬,风一吹散成星火,稍纵即逝。指尖一抿又徒留一片光滑,什么都不剩。
“我不允许你这么讲!”夜娘见汪澜自暴自弃,难受地要炸开。“什么没用?你现在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和我说话,甚至还想吃肉晒太阳,怎么会没用!大夫我还没请,你的病他还没看过,还没给你开方子,怎么就没用!”
太温暖总让人舍不得离开,被人留恋亦变得留恋人间。这一世能遇见这样的人,也没算白来。
“好吃吗?我特意挑的瘦肉,让福来弟少放了些调味。”
她若是死了,这个女人会难过。想到这点,她对夜娘不由多了几分特殊。
她的身体她最清楚。快到大限,又经历了这些折磨摧残,撑不住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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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澜捂着嘴摇了摇头,依旧在生咳,内脏要咳出一般。
这一次还会是和上一次一样的结果。
夜娘很可靠,彷佛有她在天塌下来都是她先撑着。
汪澜挪动至屋门外。小院凄清,一株低矮梧桐挂着零星的残叶。院门被夜娘虚掩着微微晃动,可能是风吹,但更像残留着夜娘的生气。
全身灵气被凝聚至双眼,瞳仁褪去平凡的棕色,一点点替换上星辰色彩。
死亡对她来说是喝水饮茶的寻常,她从不惧怕亦不留恋。可这一回,看着身旁为她烦忧气恼的女人,她亘古不变的心境产生了波动。
汪澜含住肉片,夜娘收筷的时候感觉到两分阻力。
,请城里的大夫过来。”
“我今夜就出发,你先吃饭喝药。”夜娘说罢,冷着一张脸去外间端东西。
他不知卜算了多少回,每一次以生命为引窥破天机,注定他活不长久。
“吃。”夜娘冷硬地说,夹着一块肉怼到汪澜嘴边。
夜娘生气了,汪澜心头有点苦涩。她忍了忍喉间又痒又痛的折磨,语不成句道:“没用了。”
汪澜看着夜娘的背影,捂住胸口的手缓缓抓紧衣衫。
她盯着汪澜眉下那颗小痣,就是这颗痣让汪澜清秀的容貌有了三分火焰的灼热。似幽兰穿着霞衣,空谷回荡起啼鸣,沉水有了涟漪,令人不由将视线留恋在她的面容上,试图窥探下面的秘密。
七彩的光点在汪澜的双瞳里若星沙毫无规律地流动变化,他凝视月亮,以星空为盘占卜命运,直面月亮遮蔽的浩渺宇宙。
“吃。”夜娘强调了一遍,把肉贴到汪澜扬起的嘴角。她可不是汪澜笑一笑就心软的人,这人若想靠美人计诱她看淡,那是绝无可能。
汪澜扶着床帮站起身,用过饭她有了点儿力气。
死之前,那件事一定要做。趁这会儿好受些,尽快……
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便无法像云府那次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丫鬟死去。
不知不觉根植在他脑海里的观念让他能够承受绝望,
“还可以。”汪澜一说话便想要咳嗽,夜娘道:“不扰你了,吃吧。”
汪澜不由想象夜娘出门的样子,急躁又沉稳,彷佛带着她活下去的希望负重前行。
帮助汪澜用了饭和药,夜娘随便吃了两口,提着灯匆匆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