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弋原本明亮有神的眸子瞬间黯淡无光,好像被夜风骤然吹熄的烛火,恍惚间似要流下泪来。
“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你时间不多,如今几个月过去,你能平安活到现在已是奇迹,现在才想办法治病,太晚了。”方医生摘下眼镜,面带遗憾地看向许弋。
“你来复查,是因为身体出现了病痛反应是吗?”
“……莫名其妙流过鼻血,有时猛地起床时会感到眩晕,发烧过两次,抵抗力下降。”许弋回忆着这段时间以来身体的不适,越回想越觉得可怕。
“唉,是这样的。您确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如果真的想治病,您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想着来医院复查呢?”
许弋一时之间没有出声,他微微翕动的嘴唇显得苍白而无血,仿佛每一次喘息都艰难无比,滚动的喉咙间发出一丝嘶哑的声音,吐出的字眼微弱而混乱。
“我之前没想着治的。”他的神色绝望而无助,疲惫的脸色上透着股子死灰之色。
“我以前无所谓,孤家寡人一个,治不治都一样,省下来的钱还能给孤儿院的孩子们。院长之前还跟我念叨过西楼的门被蚂蚁蛀了,有孩子差点从栏杆那掉下去,得换新的。”
说着许弋弯下脊梁,眼神投在空中没有焦点,呆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双手在冰凉的脸上搓了两下。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再是一个人,我有爱人了。”想到周斯越,许弋的手恢复了一点温度,水光朦胧的眼里此刻并不是对于死亡结局的恐惧,而是一抹化不开的深情,以及恨不能以后陪在他身边的绝望。
“我想活久一点,我还没和他待够呢,我们说好了等他老了之后我伺候他的,我推他去看山花,他说不要我推他,他怕我到时候从山头给他推下去。我还要带他去村里掰苞米,他娇生惯养的一定没亲手摘过玉米,我们要去看漫天的冰雪,他是南方人,从来没见过雪的,我要给他堆雪人,捏小鸭子……”
许弋语无伦次地说着那些他从未曾告诉过别人的计划,说到最后他几乎泣不成声。
怎么办呢?
他死了,周斯越怎么办呢。
许弋的胸膛起伏不定,他看着面前的医生,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漂浮在水中的稻草。
“大夫,我求求你,真的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了吗?哪怕只是延长一点我的寿命,我不贪心,就一点点。”
让我再陪他一段时间。
方医生拿起许弋的片子和报告,声音平淡:“你拿着这个,去其他医院问,你去问问哪家医院能治好你的病。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癌症病人晚期的样子,骨瘦如柴,生不如死。你想留给你爱人的最后印象是那样吗?你想让他亲眼目睹你离世吗?让他看着你从现在的样子变成一个呻吟枯槁的绝症患者等待死亡吗?”
许弋只觉得浑身冰冷,周身疼痛,仿佛被看不见的病魔吞噬着、撕咬着,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疼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好似看见在不久的将来,自己身上插满了管子躺在床上,周斯越在一旁绝望地守着他,眼里溢满悲伤。
“所以我建议你去临终关怀中心,至少最后在你爱人的眼里,你还是此刻的模样。”
许弋失魂落魄地走出诊室,下楼的时候没有坐电梯,他去了住院部。
滴滴滴的声音冲击着耳膜,到处都是病人家属们的哀叹声,每个房间好像都充满着死亡的气息,吊瓶滴答作响,透明的液体化作维持生命的希望源源不断输送到病人的身体,仪器刺耳的尖叫仿佛在给每一位身着条纹病服的人们做着生命倒计时。
穿过一段又一段昏暗的走廊,透过那些惨白的灯光,伴随着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许弋静静站在玻璃前。右手提着他的检查报告,左手轻轻贴合在玻璃上,他忽然一阵头晕目眩,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的自己。
手机不断震动,在看到来电人是‘越越’时,许弋挤出一抹笑,接通电话的瞬间语气轻快而明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怎么啦宝贝?”
“许弋……”周斯越的声音少见的低沉,“他们来找我了。”
许弋一下反应过来周斯越口中的‘他们’是那对该死的爹妈,于是他连忙对电话那头道:“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周斯越和他父母约在了咖啡厅,他自顾自地点了一杯美式,又要了一杯桃子气泡水。
周父周母本来也不是过来喝咖啡的,服务生刚转过身周父就咳了一声准备开口。
“等会儿再说,少个人。”周斯越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周父的话。
“还有谁?你弟弟今天不来。”
“不是年年。”
凝结的水滴顺着杯壁流淌,周父看着那杯冒着泡泡的淡粉色饮料,面色一青。
“沈斯越,你不要告诉我你又搞了个男人。”
周斯越听到这话抬起头,他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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