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对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恶意。
这已经不算恶意了,这是要他的命。
他似乎没有哮喘发作这么长时间……
不对,这是他唯一一次哮喘发作这么长时间。
迷宫那次,裴映很快就出现了。
这次不会有裴映救他。
真的直面死亡,他发现他满脑子都是裴映的画——那些没发表过像写日记一样的素描。
裴映约他去逛画展,约他去剧院看歌舞剧,约他去图书馆,约他坐热气球,约他去动物园……
他想推开所有工作陪裴映飞到卢其他,去那所画廊看画展。
还有剧院里一票难求的《卡门》和《莎乐美》。
那座拥有最多初版书的图书馆。
土耳其的热气球。
非洲的动物园。
死亡的过程过于痛苦,施斐然感知着极致的窒息,听到自己发出的哮鸣声变模糊。
他被一只手抓起来,什么东西凑到他鼻腔下方,他条件反射地深吸一口气。
声音和视野逐渐恢复。
他先看见围上来的人,而后才注意到托起他的是裴映。
裴映去医院了。
可能他出现幻觉了,把方理当成裴映。
或者这人其实连方理也不是,他快死了,所以看谁都是裴映。
施斐然沉默着,长久的缺氧让脑袋很痛,里面像有一根针,动一下痛一下。
眼前这位裴映疑似者也在沉默。
片刻后,施斐然听到这人沉沉地吐气声,他看见这个人抬手盖住眼睛,有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又被那只手向下抹掉。
有冰凉的触感贴在额头上。
是嘴唇。
额头,眉心,鼻梁。
没有亲吻他的嘴唇,可能怕阻碍他呼吸。
施斐然缓得差不多,挣扎着抬起手臂,看表。
总共过去不到十分钟。
他现在已经能区分幻觉和现实。
于是哑着嗓子小声开口:“你叔叔跟你说什么?”
“安如玫休克了,这次可能醒不过来。”裴映贴着他的耳朵道。
施斐然:“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裴映没有回答,只是对他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感官基本恢复,施斐然抓着裴映手臂重新站起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是哪儿。
艺术空间,公共场所。
此时此刻,几乎整个场所的人都聚过来围观他们。
这里面上年纪的大多是他爸施鸿的朋友,年轻点的有些是他合作过的生意伙伴,有些是他未来想要合作的对象,从那些注视他的眼睛中,他甚至还认出几位相亲过的富家千金。
他需要想个借口解释裴映的吻。
比如用方哲的借口:裴映在法国长大?有事没事亲一亲?
他看向裴映,裴映也侧过头看他。
施斐然抬起手揽住裴映的肩,单手系好自己西装上那颗风度扣,开口道:“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足球队队友、舍友、以及——男朋友。你们应该认识,他叫裴映。”
施斐然有些紧张。
毕竟这事儿他没和裴映提前商量。
这么一想,好像他很少和裴映商量事,他们之间基本靠默契。
他望着裴映的眼睛——从中捕捉到惊喜,紧张感这才消散。
方理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站到他们面前,手上还抓着一支哮喘喷雾。
是被女孩抢走的那支。
方理从上到下把施斐然看了一遍,视线跳到裴映手上。
裴映还握着刚刚给他的喷剂。
已经给了他一支,怎么还有?
施斐然问裴映:“怎么还有一支?”
“我一般备两支,”裴映回答道,“一支带在身上,一支挂在速写本弹簧线上放包里。如果你没带,如果其中一个喷头故障,都能应付。”
施斐然刚想说话,方理凑上来:“你没事了吧?”
他不得不面向方理,为裴映介绍道:“这位是方理。”
“裴映。”裴映伸出手。
这两人握了握手,施斐然等不及,直接拽住裴映走出艺术空间。
“去哪儿?”裴映问他。
“中心医院。”他回答。
他把裴映推上车,一路开到中心医院。
将车停在停车位上,他示意裴映:“上去吧。”
裴映坐在副驾驶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车里安静着。
“咔嗒”一声,裴映解开安全带卡扣,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施斐然吐出一口气,藏在身侧的手偷偷握紧。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是真空状态,裴映当然遇到过别的人。
那是裴映的人生,裴映的过往,他无权切断裴映的过去……
车窗蓦然被叩响。
施斐然侧过头。
看见是裴映之后,他疑惑了一秒才降下车窗。
“陪我上去。”裴映道。
祈使句。
裴映很少用祈使句和他说话,因为这听起来像命令口吻。
施斐然没反应过来,车门直接被裴映拉开,他几乎是被裴映从车里掏出来的。
迷迷糊糊上了住院部的电梯。
裴映的手很凉,但手心渗出汗。
手指在抖,尽管抖也用力抓着他。
施斐然反手牵住裴映的手。
“叮”。
电梯门打开,走廊里明亮的白光照进来。
安如玫病房里坐着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中年男人,施斐然猜这位就是裴映的叔叔。
病床上的安如玫身上插着管子,管子连接着仪器。
监测心率的屏幕不断划着折线——看来是抢救回来了。
施斐然松开裴映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裴映的手背,转身走到门外。
不一会儿,那中年男人也走出来。
没有跟施斐然说话,眼神涣散着,似乎注意不到周围的任何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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