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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租车公司骗人可太屈才了。

晚上,他和金渐层一起失眠——方哲的房间里没空调。

也没床垫,直接铺一张被子睡在地上,一翻身,硌得胯骨滋滋疼。

金渐层虽然被装在玻璃缸里,但明显感知到周围不是它熟悉的地方,黏在玻璃缸上盯着外面看,时不时吐一下分叉的舌头。

“我哥最近怎么样?”方哲忽然开口。

方哲睡在离他挺远的地方。

其实施斐然有点佩服方哲,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能睡这种爬潮虫的地板。

他没有说方理的坏话,只道:“你哥挺好,估计现在还在尼泊尔找你。”

方哲的身体朝向墙面,背对着他,动了动肩,最终也没有再开口。

施斐然叹了口气,把两手搭在胸口,仰面躺好。

这地方的月亮特别亮,亮到足以让他看清房间天花板。

他注视着天花板上的墙皮裂缝,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裴映。

他知道裴映聪明,但裴映毕竟不是无所不能。

真正的穷凶极恶做出的事不在逻辑范围之内,他怕裴映被人虐待,一旦有了这个念头,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赌场,洗钱。

艺术家,天价画作。

这些关键词串联在一起,他能猜到那些人要用裴映洗钱。

作为艺术家的裴映无可替代,作为洗钱工具,又并不是非裴映不可。

而且为什么偏偏在那个节骨眼儿上掳走裴映?

施斐然揉了揉眉头,闭上眼,放松眼皮周围绷紧的肌肉。

周三,晚九点。

施斐然装作寻常客人,凑在赌桌前下注。

荷官身上的香水味有些刺鼻。

周围的众多视线一道道黏向他。

泰国人普遍比他肤色黑,欧美人又多是浅发和棕发。

黑头发加上黑色西装的他在这儿确实扎眼。

但被围着看,还是有些夸张。

施斐然心生反感。

更让他反感的是面前这张绿色的巨大赌桌和筹码哗哗作响的声音。

一看到这些玩意儿,就想到梁佳莉。

一想到梁佳莉,就想到梁女士的真爱施鸿。

然后就自发地开始胸闷。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方哲说裴映一般在晚上八点过来,现在还差十分钟八点……

“裴先生!”

一声中文穿透喧杂声,直直刺进施斐然耳膜。

施斐然手指一抖,堆成一摞的筹码当即被他碰散。

他回过头,飞快地环视四周。

只来得及看见小半个侧脸——有人站在裴映左侧,挡住裴映大半身体。

周遭一切仿佛再次自动变成白纸,施斐然眼里只剩那半个侧脸。

“裴映!”他喊起来,然后本能地跑过去。

胸闷感越发激烈,他跑得更快,想追上裴映。

裴映在四五个当地人的簇拥下走向狭长的走廊。

施斐然发现自己没办法追了,不是不想,他的脚毫无预兆地瘫软,腰以下突然动弹不得!

像水鬼的手硬生生抱住他的腰!

他瘫坐在地上,掏出裤袋里的哮喘喷剂。

喷头含入口腔,用尽全力吸气——

几乎被掐死的窒息感缓和,但身体却仍然动不了。

不对劲儿。

“sir?”

“先生,你没事吧?”

“先生?”

“先生……”

人群再次围住他。

这些人脸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他的头很晕,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摇晃,他低头,无意间看见自己手背上爬满的大片红晕。

——过敏反应。

“让开,他是我朋友!”

一个声音响起来。

那音色像变形金刚一样怪异低沉,好像是裴映,好像是方哲,又好像都不是。

“让一让!”低沉的音色又变得像花腔海豚音……

关机。

像有人用遥控器关掉一切。

头晕目眩也随之戛然而止。

片刻后,他看到裴映在他面前哭。

他仔细看,发现面前是一只沾满污泥的白猫。

“你别哭了。”他看着那只白猫,“我帮你洗干净。”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难过。

他在此时发觉,自己从未想过跟裴映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那枚他一直带在身上的戒指也不单单是自我感动。

那是他对裴映的渴望,从未打过折扣的渴望。

想要终生相伴的渴望。

实际上,他早已为裴映准备好了千百个解释,只要裴映任意说出其中的一个,他都会自动原谅裴映。

他伸出手,想摸摸哭泣的小白猫。

并没有真实的毛绒触感。

满心欣喜倏然变为失落。

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他昏迷了,做梦梦见了他的白猫。

有那么几段断断续续又格外短暂的清醒。

护士在他手背上扎入针头;

一双略感熟悉的眼睛和他对视上,那双眼睛的主人站起来,调慢滴瓶速度;

病房里空调风很冷,有一只手为他掖了掖被子;

身体又热得要着火一般,有人用毛巾帮他擦身体;

这些是他清醒中感知到的。

每一次陷入昏迷,白猫都会到他的梦里哭。

最后,白猫消失,梦境变作那场暴雨。

坍塌的摇篮桥。

身上穿了印小猫t恤的男孩。

“桥面可能会二次坍塌,再往前很危险!”

他好像把很重要的东西忘掉了。

白猫不再哭了,他听见近在咫尺的抽泣。

恍然看向眼前多出的镜子,看见一个穿西装的小男孩——那男孩在哭。

他真的把很重要的东西忘掉了。

施斐然不断地在昏迷和清醒中循环,到后来仍睁不开眼睛,但听见了周围的声音。

周围有人来回走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成功睁开眼睛。

喉咙仿佛刚吞过炭,他努力转动眼珠,看清房里的除他之外的两个人。

一个是方哲,另一个……是“不吃牛肉”并跟踪过他的年轻警察。

不过这个警察此刻身穿小混混标配的花衬衫,大概率是混进赌场的卧底。

这次显然不是为了跟踪他,而是调查这座赌场。

施斐然再次转动眼珠,看向玻璃缸。

玻璃缸里的金渐层也正在看他。

“喂了吗?”他哑着嗓子问。

“喂了喂了,”方哲凑上来,“喂的猫粮。”

老子以前喂冷链运输来的活虫,你给我喂猫粮?

意识迅速下沉,施斐然舌头发麻,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眼睛。

施斐然再一次回到梦中。

这一次,他的梦境格外嘈杂,白猫瞪着惊惧的眼珠儿,转身逃窜。

“裴映……”他追上去。

有一股力量猛地抓住他的手。

再醒来时,身上着火的感觉已经退下去了,只剩下酸痛。

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每一块肌肉都一跳一跳地疼。

“你得了细菌性肺炎。”有人说道。

是那个不吃牛肉的警官的说话声音。

施斐然循着声源看过去。

“我叫戚良翼。”对方主动道。

周围不是寺庙,是一个虽破旧但整洁的小房间。

施斐然:“这是哪?”

“我住的地方。”戚良翼回答,“方哲那屋里霉菌超标,你待在那儿会病死。”

说完,端着一杯水,递过来两片白色药片。

“退热的。”戚良翼解释道。

施斐然没动。

他不是犹豫——肩膀太酸,手臂抬不起来。

刚要解释一下,戚良翼忽然直接把药片强行塞进他嘴里,然后递过来水杯。

药片很快化开,滞留在舌头上,他大口喝完一整杯水,苦味儿依然没有被冲掉。

他讨厌吃药。

他吃胶囊容易噎,裴映知道这点,只给他吃片状的药。

每次吞水慢,药片的苦味就会残留在舌尖。

他对裴映说“你都不知道有多苦”,裴映就凑过来吻他。

施斐然下意识伸手摸裤兜,才发现身上穿的是t恤和纯棉布料的睡裤。

“你那套西装我给你换下来了,”戚良翼说,“你出汗,箍在身上湿透了。”

“谢谢,衣服还给我。”施斐然说。

戚良翼看了他一会儿,转身摘下衣架上的西装,放到床尾。

施斐然挪动胳膊,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他将手伸进西装口袋,什么都没有摸到。

戚良翼抓起床头的哮喘喷剂:“找这个吗?我寻思着把你的药拿放近处,怕你用。”

不是,施斐然不是找这个。

他在找那枚蓝宝石戒指。

和哮喘喷剂一起放在口袋里,在他掏兜时掉出去的戒指。

焦虑倏然充盈上来,犹如打气筒一下子撑开气球,身体不知道是冷还是热,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戚良翼抓起被子圈住他:“打摆子是正常的,你这已经比前两天好多了。”

那是一个隔着被子拥抱他的姿势。

施斐然条件反射地心生抗拒。

正当这时,门被推开,一个光膀子的青年走进来。

先是瞪着眼睛看他们,片刻后,说了一句泰语。

这人光着的手臂上有褪色的纹身,绣的大概是一条盘踞的蛇。

那句泰语听起来像脏话。

戚良翼转身面对那人也说了一句泰语。

那人又说了什么,忽然急匆匆走出门。

没有字幕,究竟是说的什么施斐然也猜不到。

好在人体字幕戚良翼加快语速翻译道:“他说我藏人,我说你是偷渡过来的亲戚,待两天就走。他说不行,要去告诉二叔。”

“不能让他告诉二叔,二叔会你卖到鹅街。”戚良翼补充说明。

二叔是谁?

鹅街是什么地方?

他这个年龄还能被当做商品流通?

施斐然深吸一口气,攒出点儿力气,开口道:“去追上那人,告诉他:全部买一场,买中量级那个唯一的中国人的赢!”

“全部买一场,买中量级那个唯一的中国人赢?”戚良翼复述。

施斐然点了点头。

戚良翼起身,将信将疑地跑出去。

两分钟后,蛇纹身的马仔和戚良翼一起回到屋里。

马仔脸上也变成那种将信将疑的表情,低头看看自个儿手机,又抬头看施斐然。

“买啊!”施斐然开口。

戚良翼同时传译泰语发音。

马仔攥着手机拿起来又放下,一会儿又像踩中地雷似的一动不动,脑门憋的全是汗,最后终于哆哆嗦嗦抬起手机,全部下注在施斐然所说的中国选手上。

操作完成,马仔瞪着一双蛇一般的三角眼,伸手指着施斐然狠叨叨地说了一句泰语。

戚良翼看着施斐然:“他说你要是说的不对就弄死你。”

这句不用翻译,施斐然猜得到。

十五分钟后,综合格斗比赛第三回合打到判定。

果然是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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