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蕊拿走了画框。”施斐然回答道。

他一下子想明白自己小时候对李蕊的好感从何而来，李蕊的眉眼有点像扮演林黛玉的那位演员。

裴映开的车。

李蕊背对着他摇了摇头。

“我相信你会给我钱。”李蕊说。

梁佳莉也喜欢穿旗袍。

不是在想方哲这个人，而是一个具体的场景：方哲被关在玻璃柜里。

施斐然揽住李蕊的肩，朝对方点点头。

他抬起手抱住裴映的后脖颈。

裴映拗不过他，继续顶到深处。

这段故事施斐然知道，不光施斐然知道，有钱人的野史是整座城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名救护人员也在对警察说：“换季，这种情况太常见，我们这周已经见过好几个哮喘病人，像老先生这样走的。”

施斐然吓了一跳，一时间接不上话。

肉体撞击出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脆响。

在场很多人都出声安慰他。

这么多年，这是施斐然第一次走进佛堂。

李蕊回过头看他：“我前夫，我唯一的爱人。被施鸿骗到破产，自杀了。”

裴映只好把车停在路边。

施斐然垂眼，发现自己是用食指在抠储物盒，食指，不是拇指，说明他还没有特别紧张。

那警察还想再问，在场肩上警衔最高的中年领导摁住他，走到李蕊和施斐然身边：“真抱歉在这时候打扰你们，像这种正常猝死，没有其他人加害，本来不该我们出现。但老先生是公众人物，我们如果不问清楚，事后媒体又抹黑我们不作为。”

大多数的话都被这位私人医生圆上了。

“有一箱新的，我放在床下。”裴映说。

“那次是为谁？”施斐然问。

因为施斐然还需要酝酿情绪，怕走神出事故。

裴映兴致上来，单手掐住他的脖子，往死里顶他。

李蕊报了一串卡号。

人太多，施斐然快速环视一圈：在这栋房子里出现过的那个唐装男人不在；另一方面，施鸿的私人医生在场。

“……最近换季，”私人医生将话接过去，“老先生本来一到换季哮喘就加重，我让他住一个月的院调养调养，他不听！老先生没来得及拿哮喘药，明明就在他口袋里啊！”

李蕊看着他，柔声道：“你每年给我一笔钱，就像你母亲梁佳莉每年给鉴定中心那个医生汇款一样。”

而且这种毒气代谢很快，无法在人体中被检验出来。

“你父亲在收藏室里哮喘发作。”李蕊轻轻道。

李蕊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施斐然再次环视屋子里所有的人，发现李蕊正静静地注视他。

“画框上有化学物残留，可以用作关键证据，我不能把它还给你。我需要钱。”

施斐然盯着画框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他明白裴映传达的负面意思——裴映没找到施鸿撤下来的画框，那个被他们做过手脚的廉价相框。

他安安静静地站着，一直等到李蕊念完，又停顿几秒钟，才开口：“我小时候在佛堂外，听你念过这段佛经。”

他搔了搔鼻梁，刻意放松语气：“你打算怎么处理施鸿？”

他记了下来，再次打算离开。

施鸿动手打过梁佳莉，只有一次，就在施斐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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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意犹未尽。

救护人员展开一张人体大小的袋子，将施鸿抬进里面。

他收回视线，重新系好西装主扣。

带着回声。

“李蕊？”裴映先出了声。

院子的门敞开着。

可那又怎么样。

入口反复被撑开，被侵入。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裴映又问。

施鸿是珠宝商，施鸿控制不住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包装成华美的模样。

她弯腰掀开盖住佛台的丝绸，从佛台底下拿出画框，起身端平画框递向他：“画框……还是还给你吧。”

李蕊：“我定期给几个福利院捐款，你放心，是拿你的钱做好事，帮你积德。”

“收藏室就在楼上，你没听见声音？”年轻警察质问李蕊。

轻松感使得施斐然整个人几乎要起飞，以至于叫床都比平时痛快许多。

他们默契地保持沉默，直到车返回市区。

在这么个冰雪初融的初春时节，这里多少透出些萧瑟。

他低头闭上眼，用三秒钟的时间——泪流满面。

施斐然坐在副驾驶上，解开安全带，朝裴映做了个手势：“我缓一下。”

李蕊：“施鸿为他自己买了一处山顶的墓地，但我打算将他的骨灰扬进化粪池。”

李蕊：“我年轻时在小诊所流掉过一个孩子，后来子宫粘连摘除，再没有生育能力。斐然，我和你不同，我相信来生。”

施斐然在储物盒上一下下摁着指甲印，他的余光里，裴映抚摸着自己没戴戒指的食指。

毒气来源于裴映这个化学爱好者，实施办法是施斐然想出来的。

裴映却汗淋淋拿起他的手机展示给他看：“李蕊找你。”

李蕊身上的檀香味和她本人一样温和。

李蕊蹙起眉头。

他听施鸿说过，李蕊信仰的是小乘佛教。

听李蕊用一种娓娓道来的声线说出这么惊悚的内容，整体效果有些好笑。

“她没有在警察面前揭穿我们，至少说明她的事不急。”施斐然想了想，忽然问，“家里润滑剂还有吗？”

李蕊没有哭，抬起手伸向他。

他知道施鸿一定会取下画框，换上更匹配画的价值的相框。

施斐然条件反射地抓住画框，鼻息间满是那股沉沉的檀香味。

常年礼佛的手上有一股檀香气味，缓缓钻入他鼻腔。

停车位全部空了出来。

“是往生咒。”李蕊回答。

施斐然忍住笑意，朝李蕊抬起手掌：“别这样。太可疑，你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我不信来生。”施斐然瞟了一眼佛像，“为什么要积德？”

裴映抚摸他的肩膀，滑到他的手臂，重重捏了一把，然后扶他起来。

——在施鸿取下旧画框时，简易机关打开，两种化学物接触，毒气当即释放。

李蕊笑了：“一个男孩赡养自己的母亲，有什么不对吗？”

施斐然的心里有那么一部分知道李蕊此刻并没有多少真心。

李蕊双手再次合十，面向金佛：“谢谢你。”

施斐然转身走向门口，走几步又掉头回来：“给我个卡号，给你转钱。”

他等的那个人走过来。

撕扯的疼痛感让脊椎也变得无力，他软在床上，用手指牢牢抠住枕角。

施斐然只是把裴映的成名作，特意换上一幅廉价画框。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考虑，或许可以再次使用金渐层的玻璃柜。

“如果有来生，你做我的儿子吧。”李蕊语气真挚，眼神专注。

施斐然急忙接住李蕊伸来的手。

他小时候穿着梁佳莉买的纯棉短袖去见施鸿，施鸿转头就扇了梁佳莉一巴掌，质问梁佳莉怎么可以给他的儿子穿这种廉价的垃圾货。

梁佳莉喜欢修身的款式，每次去定制旗袍，都嘱咐量身的裁缝师傅一定不要给腰围留余地，生怕不能展示出她的细腰。

施斐然越往里走，回声越清楚，仿佛马上要看见佛祖一般。

他身穿净黑色西装站在李蕊身后，抬头看着面前的金身佛像。

床单湿透。

他用近乎瘫软的姿势跪下来，手撑在地板上，朝施鸿的尸体磕了一个头。

那栋小院里，警车和救护车都在，把院子占得满满当当。

佛像手持一把金刀，腰也比寺庙里常见那些佛像纤细许多。

眼泪使得施斐然看不清施鸿的脸。

李蕊侧过画框，将画框边缘放到施斐然手边儿。

施斐然眨了眨眼，含着裴映性器官的甬道不自觉收缩，他被那东西刺激到，毫不吝啬地哼出声：“让她等吧……”

他想起了方哲。

说完，李蕊拎起旗袍摆尾，脖子与后背均是笔直地站了起来。

“为什么？”他又问一遍。

那是一种气体毒药，一滴针眼大小就能完全麻痹呼吸肌，施鸿无法呼吸，生生窒息死亡，症状和哮喘发作一模一样。

“等等。”李蕊忽然道。

但施鸿根本不是死于哮喘发作。

就像那幅《绿洲》被换上昂贵的画框。

“不用，”施斐然开口，“您能把画框还给我吗？”

一名年轻警察在这时站过来。

趁着眼泪没干，推开车门，跑进院子。

而李蕊总穿宽松款式，看起来清丽温雅。

一小时后，他们终于回到车上。

尤其再加上佛堂里传出的诵经声。

李蕊看了看警察，继续对施斐然道：“我在佛堂，收藏室离佛堂太远，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警察与救护人员基本都挤在施鸿的收藏室里。

李蕊摇摇头，声音虚弱的只剩气声：“对不起，我耳朵不好，诵经播得太大声了。”

李蕊犹豫了一会儿，说：“好，那我什么也不做。”

施斐然眉梢儿微动。

施鸿死了。

施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