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男人死,更怕儿女被她拉着一起死。从前死字是很远的,再知道外面会乱,也没乱到她眼前来,就算是进了林子,可有人护着,很快也进到山谷了,一直都很安全。可是今天要是一家人全被推出去,一出山谷,没了山谷天然的屏障,乱还没来,野兽却或许下一刻就会循着人味过来了。她是真怕了,呜呜声不断,口水把那布巾都浸透了。卢大郎听着这呜呜声,总算反应过来,帮着把王春娘嘴里的布巾一扯,王春娘的哭嚎就顺利溢了出来。“娘,饶我这一回吧,我不是成心的,我就是鬼迷了心窍,想着老鼠吃也是吃,我就拿一点点,真就拿一点点,以后再不敢了。”“拴柱几个也是您的孙儿,娘您抬抬手,只要不出谷,让我干什么都行。”她想起什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娘,你关我,关着我,就在这大山洞里凿个小山洞关我都行,你把我嘴堵着,我保证不出去,绝对没有怨言。”卢婆子冷笑:“关你关得住?舌头拔了腿打折了还差不多。”一句话给王春娘吓得头皮都麻了,脑袋哐哐往地上磕。卢大郎连连保证:“娘,关得住的,我做个木栅门,容她偶尔在咱家这大山洞走动一下,我和拴柱铁柱也跟着,她要是踏出这山洞一步,您再赶我们,到那时我们绝不敢再求。”……卢家的闹剧,卢婆子最终没选择瞒,把王春娘绑了,让卢大郎凿石洞,她和卢老汉亲自领着卢拴柱、卢铁柱一家家去问都少了些什么粮食,不管是山鼠偷的还是王氏偷的,道歉,并将粮食双倍送回去,也说明王氏以后不会再出山洞,让各家监督。自然,这粮食从长房手中拿。送到陈家的时候,陈婆子叹气,又觉得这行事很是卢婆子的风格。她看看低着头的拴柱、铁柱,摇头:“只是难为几个孩子了,好好开解开解吧。”卢婆子看两个孙儿一眼,道:“没什么难为的,这事情遮着瞒着固然是能让他们自在一点,但知道有知道的好处,至少以后都会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送到沈家的时候,沈烈和桑萝倒没说什么,只能说卢家会是这样麻利的处置让他们心里的不痛快消弥几分,说了几句场面话,把人送走。许家那边,许老太太面上诧异,等人走了后松了口气。她年轻时绣活做多了,眼睛不大好是真,但也没真的花到那个地步,当时不知道是她一家的粮食少了,还是各家都有,明说又不能说,心下权衡过才去找桑萝借针线的。不是惜那一点粮食,只是发现这样的苗头心下不安。这山谷里其实陈大山和沈烈是主导,尤其沈家,她们许家可以说是托赖沈家庇护的,而桑萝在各家之中其实地位也有些超然,所以她选择把这事漏给桑萝。今早出谷设限的事情,许老太太知道,沈烈两口子心里大概猜到是谁了,且也针对性的做出了应对。而她看了个全场下来,也隐约猜到卢家长房那边,只没想到后边还有这样后续。卢家,好在还有明白人,也压得住那王氏。躲避战乱的时候,有个能出入自如的蠢人是件很可怕的事。现在这样就很好。她带着孙儿孙女出来,总要打迭起十二分精神,好好护着,全全乎乎的再交回儿子儿媳手上。……回程,在经过山谷最内侧的瀑布边时,四下无人,水流冲击在山石上的声音也颇大,沉默许久的卢拴柱终于把压在心底的话犹疑着问了出来。“奶,你今天说的那些……是真的吗?”卢婆子停下脚步,看向孙儿:“哪些?会把你们赶出去那句?”卢拴柱迟疑着点头。卢婆子勾了勾唇角,道:“不信我连你们也能舍下是吧?”“那我告诉你,把你们赶出去是假的,因为现在把你们赶出去,还是有极微小的可能会害了山谷里的人,我不会让这种可能发生,但会放弃你娘或是你们一定是真的。”“别觉得我不顾念亲情,乱世很残酷,我不只是你爹的娘,是你们兄妹五人的奶奶,我也是你二叔三叔的娘,是阿戌的奶奶,我们家更是得了陈家沈家庇护才能在乱世里保全自身,我不会容一个可能会害大家的隐患到处蹦跶。”她说到这里看向两个孙儿,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所以,不管是为了你们娘好,还是为了你们自己兄妹的安全,看住你娘。她安生,你们一房,咱们一家,这一山谷六家人才能都安生,两脚羊那些,我也没说假话唬你们,懂了吗?”卢铁柱只知道他娘偷粮的事,还不知道太详细,这时问卢拴柱:“哥,什么是两脚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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