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娘指尖颤了起来。她攥住拳,压住了颤抖的指尖,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压住那打从心底升起的惧怕和战栗。王美娘咬着牙缓缓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破被滑落,她爬了一段,捡起床角的一身旧衣穿上,掩去了一身青紫斑驳。屏气凝息看一眼仍在沉睡的两人,她忍着疼痛,半点声音不敢发出,摸到了窝棚角落一个倒扣的箩筐前。移开箩筐,甜丫就那么躺在地上,她颤着手扯去被塞在甜丫嘴里的布巾,以手去探她鼻息,好一会儿,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才没让哭声溢了出来。她死死压住哭意,强撑着把甜丫抱起。三岁的孩子,对于十三岁且境况已经非常不好的她,极沉极重。可她不能让甜丫儿留在这里。不能。她也得走,就是死,也要死个清静痛快。……李氏疯了。时间过去越久,她就越崩溃,县学一带的窝棚都被她闯遍了,她开始往其他地方去。沈三神色不明,只能埋着头跟着,听着李氏和沈金一声又一声的甜丫,间或也跟着喊上一声。西市和街巷的窝棚,李氏一条一条的翻找。沈三手微颤着,渐渐承不住心里的压力,天人交战之际,正好是绕到主道时,迎面看到从东市方向背着一捆柴过来的汉子,是那家老四。他心下一抖,一瞬间又什么心思都没了。街道上人并不算多,除了医馆药铺,大多数的店铺都是大门紧闭,那家的老四自然也看到了沈三和沈三身前几步状若疯癫在找人的李氏和……沈金。他眯眼看了看沈金。城楼上又抬下来一批伤兵,轻伤在城墙下就处理了,伤势略重的就需送进医馆,被征调来的几个民夫抬着三四个伤兵疾步过来,一边快走一边大声喊着让一让。那汉子这才收回了视线,背着柴让到了一边。许叔和另一人这会儿也抬着个重伤兵,和状若癫狂喊着甜丫的李氏擦肩而过。他不由侧头,看到了满脸是泪也跟着喊甜丫的沈金,同样认出了沈金身后一步的沈三。前边一起抬担架的人奔得很快,许叔也没把步伐放慢,只是眼里闪过深思。伤员送进医馆后,原该马上折回城楼那边待命的,他走出医馆,咬了咬唇,和同组的民夫打了声招呼,循着李氏和沈金的声音跟进了一条巷子里。看着那娘俩到处钻各家的窝棚,进窝棚找人,恰逢其中一家在做吃食,好巧不巧,釜里煮的是肉。李氏整个人都癫狂了起来,四处没找到可疑的痕迹时,看到那陶釜里的肉,恨得徒手就把那家的陶釜掀了。“吃肉,吃肉,你们现在吃的是什么肉!啊!什么肉!”这家男人不少,也不是吃素的,好好的陶釜被人掀了,碗一摔就动起了手来,李氏被人拽住头发直接抽了一个大耳光,要护着他娘的沈金也跟着挂了彩。当然,被打得最厉害的是身为男人的沈三。好在旁边刚被李氏冲进去找过孩子的人大概猜到李氏怕是被人偷了孩子,难得的,有人怜悯,汉子们上去帮着拉了拉,那家一釜肉汤也吃了大半了,家里妇人听说李氏是被人偷了孩子,也拉住了男人,这才算完。沈三挨了一通狠揍,正好不用再跟着李氏折腾,气极败坏的回窝棚去了。放出来的话还格外凛然:“你疯你的,我回去照看着小银小铁,别丢了一个再丢两个。”许叔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他定定站在墙角好一会儿,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想到家里已经见了底的米袋,还没挖成的地道,城里越来越乱的局势和城楼上抬下越来越多的人,最终攥成了拳,转身离去。阿郎也是泥菩萨,他们谁也渡不了。……李氏自看到那一锅肉汤后,整个人好像已经半疯了。她也不惧打,就坐在那家窝棚前的地上,盯着那被打翻的在地的肉沫和汤汁,落泪,一点声儿都没有的落泪。看得那家的妇人都慌了,过去扶她:“妹子,我们家是罗家集的屠户啊,这是我们自家先前留的没卖出去的一点猪肉,用盐抹了晒干,这才存到现在的,也是最后一小块了,饿得受不住了,切成沫添了一釜的水一家人吃点,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你们家要是丢了孩子,还是尽快去找吧。”再迟些,怕是真的难说了。看李氏整个人发软的坐在那儿,人都有点儿发抖,呼吸也不太对,看形容也知怕是饿得不轻,肉汤是分不了了,自家都不够活命,且想来这家人这会儿也见不得肉汤,那妇人端了一碗水让沈金给李氏灌下去。李氏浑浑噩噩喝了水,道谢也不知,带着沈金又游魂一样的找甜丫去了。祁阳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无意识的走还没走过的道儿,渐走渐偏,倒离得城墙近了。她哑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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