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话？”谢景熙反问，复又道：“臣於大殿之上所言句句属实，臣不明白郡主还要听什麽真话。”

不等他答，沈朝颜兀自又道：“可对我来说，谢寺卿眼里的棋子，是亲人、是挚友，我就算有私心，也不做到谢寺卿这样，以他们为跳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本以为经过了国子监击鞠和画舫相救之後，他们不说完全信任，至少在共同敌人的问题上，是可以做到坦诚相待的。可不知为什麽，她总觉得谢景熙这人像一轮y晴不定、忽远忽近的冷月——皎皎的挂在天上，一览而尽，却又触不可及。

沈朝颜心里发堵，连带几日对着兴冲冲分享话本儿的有金，都摆出一副冷淡的表情。

“你！”沈朝颜失语，直言道：“朝堂之上的y谋算计，谢寺卿要如何翻搅风云，我管不了。可我的东西、我的人，我也不会容别人擅动。”

这麽晚了他还来，怕是有什麽要紧的事。还

她说李冕是“她的人”。

谢景熙哑口。

说话间她将手里的话本地过去，道：“这一本的郎君，为了心ai的nv郎，佘了只手。还有这个！这一本的郎君，为了心ai的nv郎，自剜双目。哦！这个！这个郎君最厉害，为了nv郎连命根子都不要了！自g0ng入g0ng。”

谢景熙闻言一愣，但很快便寒目微垂，神情淡漠地道：“臣不明白郡主的意思。”

她一顿，“我猜的对吗？谢寺卿。”

言讫，沈朝颜将瓷瓶交给谢景熙，转身便走。

“……”沈朝颜无语，心道有金这小姑娘家的，一天到晚看的都是些什麽。

而他的另一面，你明知在哪儿，又永远不得窥见。

沈朝颜愣了愣，但思及画舫上的事，又觉或许这人的冷淡是为掩饰心中忐忑。她轻咳一声，回归正题道：“关於韦正之si，谢寺卿还有什麽要说的麽？”

韦正之si，若是换个不了解谢景熙的人来，可能也就真的信了。但沈朝颜是与他试探来回，见识过这人的深藏不露和行事心机的。故而方才那些说辞，饶是他编得再滴水不漏、义正言辞，沈朝颜也直觉事情，不会真如表面所见那样简单。

然而回府的一路，沈朝颜还沉浸在谢景熙方才的疏离和冷淡里。

“是吧？”她幽幽地问：“男子若是喜欢上谁，是会为她做些什麽的吧？至少，是愿意凡事多向着她一点的。”

说不上为什麽，沈朝颜只觉他的这句话化作块石头，冷浸浸地坠在x口，让她不快。

“郡主！”

沈朝颜回头，与正垂眸看她的谢景熙四目相对。无意地，指尖触到他紫袍之下，小臂上的一块凹凸，是一块陈年旧疤。

谢景熙说话做事如履如临、敬终慎始，现在只是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深x1口气，缓了片刻才道：“朝堂如局，身在其中，人人皆为棋子，相互制衡牵扯，何为擅动利用？郡主既想为陛下好，便更不该像这样，总想将陛下护在身後。”

眼前的人回头，面上挂着君臣间该有的恭敬和疏离。

“啊？”有金眨巴着那双大眼儿，忖道：“岂止！奴婢看这些话本子上，喏！”

g禁镀上几多鲜妍，谢景熙立於廊下，看着王瑀行远。

蓬莱殿外的廊道上，沈朝颜提裙而来，叫住了谢景熙。

有金讲得起劲，半晌才发现沈朝颜的心不在焉。

“谢寺卿！”

於是她也沉下脸se，冷冷地质问：“让皇上去大理寺，你是故意的吧？”

沈朝颜以为他有所顾忌，屏退左右後上前几步，道：“韦正的si，我想听你一句真话。”

一只大掌从身後探出，抓住了她。

谢景熙闻言沉默，半晌才不轻不重地道了句，“臣不懂郡主在什麽说。”

模糊的身t记忆袭来，沈朝颜怔了怔，只觉自己似乎是在哪里，0到过这样的一块疤痕。也是这样的触感，这样的位置……

“不，你明白。”沈朝颜仰头，攫住他的视线笃定道：“你故意借韦正之口，提出赵竖的案子，目的不仅仅是遮掩他的si因，你是故意想以此试探王党的态度。这桩陈年旧案，你证据不足，又无从查起，所以只能使诈，想让对方先坐不住，自乱阵脚，这样你才有机会寻到破绽。”

她语气凛冽，说话之时更是b近一步，气势迫人。

“烦请郡主替臣谢过陛下。”沈朝颜被这一句惊得回了神，应下後，两人拜别。

有金翻开手里的书，笑道：“就是男nv主人公的父辈是世仇，但他两相遇的时候并不知道，後来郎君为了和nv郎在一起，公然与家族决裂，从祠堂抹去自己的姓名。那一夜，狂风暴雨、闪电雷鸣……”

沈朝颜慢慢地说着，眸子里的光变得淡然。她侧身命人呈上一个瓷瓶，对谢景熙道：“陛下关切谢寺卿伤势，特地嘱咐我送来这瓶药膏。他说谢寺卿为了朝政夙兴夜寐、心力交瘁，他都记着。”

见他态度冷淡，沈朝颜略有怔忡，语气也跟着生y起来，“你到底为什麽要设局杀掉韦正？”

她一顿，又在他耳边轻声道：“谢寺卿如何行事，我管不了。可下一次，谢寺卿若再擅自以我身边的人为刀，昭平亦不会善罢甘休。谢寺卿不如扪心问问，你之所为究竟是为了成全我，还是以我和皇上为藉口，成全自己的私心？”

这句任谁听起来，都要认为是句大不敬的话，却让谢景熙听出了一点不悦。所以现下她这是，为了所谓“她的人”，特地来质问和警告他的麽？

谢景熙没有否认，却避重就轻地道：“是臣派裴真去请的，自然是故意的。”

然话还未出口，门外便传来丫头通报的声音，说是宣威将军霍起来了。

“哦？”沈朝颜兴致缺缺，拨弄着手里的烛火问有金，“怎麽个好看法？”

明明是推断，沈朝颜用的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郡主，这本！这本特别好看！”有金凑到沈朝颜跟前，激越道：“这本讲的是立场相悖的男nv主人公，冲破层层阻碍，终於酿成佳话的故事。”

“是吗？”沈朝颜问，神se凛冽，“在谢寺卿眼中，人人皆为棋子麽？”

谢景熙觉得心里似乎被什麽刺了一下，向来敏捷的人，当下却是实实在在地滞了一息，才发现自己这怪异情绪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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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熙依然是那副冷淡的神情，反问她到，“倘若韦正不si，郡主栽赃嫁祸他的事能瞒得住麽？臣之所为饶是万般不妥，也是用自己的私心，成全了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