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一帆仍旧微笑，脱掉西装外套挂在门后，见顾士明手足无措，他才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一块油污软布：“你揭开来看看。”

却听见顾士明又叹气，说不知道下回出来是什么时候，大哥视他仇雠，再挨上几回打，他兴许活不过今年。想起顾士行怨毒的神色，他还有些后怕。

顾士明见他不提，也装作无事发生，随着严一帆一齐出去：“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地方？”

顾士明半信半疑，不知这算什么好地方，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去，室内装潢也如旅馆，厅室无间隔，俨然如一体，放着一个大浴缸在角落，其余西洋沙发卧榻，布置的也算整洁，只是不隔音，一进去他就听见间壁传来女人的声音。

他们刚才走楼梯上环形剧场的入口，那楼梯有半层楼高，顾士明不清楚这栋楼的构造，只觉得身在一楼。实际上这地下室正在一楼与二楼之间。

顾士明看着那黑黢黢无光的楼梯，不知通往何方，有些胆怯：“底下是什么？”

严一帆待他真心实意，顾士明早有所感，只是没想到他今日如此轻薄唐突，何况自己脸上还敷粉涂朱，看上去像从戏班叫来佐酒的小唱歌郎，顾士明躲在剧院的盥洗室，用袖子愤恨地擦拭嘴唇，如果是平时他早就一走了之，但今日万万不能，他无处可去，还要仰赖严一帆才能暂时逃脱顾士行的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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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士明岂不知他的意思，还是前话，他若是个女子，严一帆这样人家有什么不满意，可惜他不是；他若是个男子，和他春风一度，做一对密友也无不可，实则他连纯然的男子都算不上，否则也不必每日麻烦归家，生怕同学窥破自己秘密。

他刚才说看完戏，带他去个好地方。

“士明。”严一帆只是唤他名字，仍旧紧紧拉着他的手。

“士明，我早就想——”严一帆还没说完，顾士明就突然站起身，说要解手，跑了出去。

“随我来就是，这里老板我认得，专让她留下好房间给我们。”说着严一帆就打开一扇门，走到通向地下室的楼梯上。

回到二楼包厢时，程春来的戏已唱到尾声，严一帆见他回来，微笑着转头，仿佛刚才事情不曾发生：“我们走吧。”

“不来便不来，我们看文明戏去。”严一帆顺着他的话道。

“斗兽场。”严一帆挑起眉毛：“怕了么？”

“这地下，并非地下。”严一帆走到头里，拉着他的手：“我们方才是走了楼梯上来的。”

走到真正的入口，顾士明豁然开朗，这里竟像外国旅馆一样，一底装潢华美写着门牌号的房间，严一帆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做出请的手势。

这回他们不坐一辆车，顾士明坚持另叫一辆，两人前后无话，车子停到法租界盘龙路，严一帆才叫他：“士明。”

油污软布之下，竟是两个供人偷窥的孔洞，顾士明刚把脸凑过去就退了回来。

严一帆带他进到法国人开的剧院里，顾士明缩手缩脚，见天色全黑，影剧又未开场，不免疑惑问他今日演什么戏。

“唱的是好，但总不端庄。”顾士明也看见那媚眼直飞入二楼：“下回还是不来了。”

一吻结束，顾士明已气喘吁吁，额上冒汗。

“到了地方你自然知道。”

顾士明听闻过租界斗兽场，放一些珍禽异兽，狮子老虎，但从未听闻过放在地下室里，又见严一帆的神色，只好定神，摇了摇头。

顾士明快要睡着，眼睛轻轻闭着，睫毛垂落在鼻梁骨上投下阴影，颊上一片红痕，看得严一帆邪火大盛，只恨顾士明不解风情。

过他这里，秋水盈盈，他恨不得也扔点什么东西去那台上打赏。

严一帆已不耐烦再安慰，拉着顾士明的手让他凑近来，顾士明以为他要说什么，便俯耳过去，不想严一帆却吻上了他的唇，顾士明没想到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事情，当即要推开严一帆，但双手绵软无力，倒像在抚摸严一帆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