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泽回复了一个「好的」动态表情。

但公司不会承认这些——规模不够、人员经验不足，在公司人力处于青黄不接的时间里，这些压力只能向下移动，就变成了压在我一个普通职员肩上的一座山。

「嗯……很多……」我打算略过这个问题，「你呢？今天找我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吧？」

青泽郑重起来，「说起来可能会冒犯学长，但这句话在我心里憋很久了，」

我那时候的酒量实在是很差，居然才喝那些就已经一点反驳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比如为什么这种初创公司有经验的职员不愿加入，并不都像面试官说的那样都是员工的问题，很明显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这种公司并不那么脚踏实地，急于求成的后果就是揠苗助长，为公司带来巨大的隐含危机。

那天晚上在公司的天台上吹着东京夜里的风，看着不远处的闪烁的东京塔，我想明白了很多事。

可能是看出我情绪太差，菜都还没上就已经喝了一大瓶清酒，青泽达雄那天晚上的脸色居然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影响的。

青泽达雄说难得约我出来，这次他请客。看得出花了不少钱，他居然约了一个包厢。我没跟他客气，要了两瓶清酒还有四杯扎啤。青泽说他只喝一杯啤酒，所以其他其实都是我打算用来灌醉我自己的。

不过很明显我已经无暇他顾旁人的情绪了。

「我这就下去，我们楼下见吧。」

经理听了点点头，说他大概感觉到了这个项目的情况，只是没想到这么艰巨，但他驳回了我的要求，「宗本先生我理解你，但人事部的招聘最近也并不顺利，公司人力紧张，所以这个位置目前还是需要你来担着，而且你跟进的时间最久，如果说你不去做这件事，公司会因为违约蒙受巨大损失。真是拜托了。」

就算再给我一年时间我也不能再在这个项目上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学生时代的梦想和热忱在那一刻被凉水当头浇灭，我不知道在这里日复一日通勤的我，还能做些什么。

那一刻，是我来东京求学到工作五年的时间里第一次产生想要回老家休整一段时间的念头。

「多管闲事。」我白了他一眼，但动作上却没抗拒。

比如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同期进来的同事频频离职，现在仔细想想大约与跟我的处境也是相近的。原本的我还不理解，工资多涨50％的情况下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但真走到这一步的我，居然也和他们一样，真的想放弃了。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青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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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喝了。」他坐到我旁边伸手一揽，把我手里的酒瓶拿走了。

「学长，你结束了吗？一会一起去吃个饭吧，附近新开了一家居酒屋，能看见不远处的东京塔呦！」

鬼使神差的，我那天晚上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拒绝他，可能那时候真的太想喝酒麻痹一下自己了，我同意了他的邀约。

「什么？」很明显什么都没意识到的我还笑着听他说完，伸手捏了捏他气鼓鼓的脸蛋，「青泽你认真的时候，表情还真够可爱的……」

这样的断层割裂导致的信息差很致命，但总要撕开给他们看看。于是那天下班前，我去了经理办公室，跟他说了目前的情况，希望他能委派一个更有能力的人来胜任这个职位，我做好了退出的准备。

「你又去天台了吗？还是已经走了？需不需要我帮你关电脑？」

「我喜欢你。」青泽说。

我知道这是个目前阶段交给我、或是交给同期，都无法完成的任务，然而管理层不懂技术，只会提出天马行空的要求，不断加大工作的实际执行难度。

那天晚上，在情绪陷入巨大的困境时，青泽达雄又照例跟我约饭。

怎么说呢，我也知道我状态不对，明明对方请客，作为受邀的客人得提供些情绪价值聊聊天吧，但我在这干什么，耍酒疯吗？跟一个无关的后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气撒到其他人身上。

「抱歉……今天实在是过的太糟糕了」我态度软下来，想着实在不行就跟青泽说这顿饭钱aa吧，总归是自己破坏了气氛。

我翻开震动的手机时，正靠在天台上熄灭一个烟头。

他的这句拜托了实在太过艰巨，我从经理办公室出来觉得脚步像拖了水一样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