笆的一角种了颗半探出来的果树,树下有个缓缓摆动的秋千。
木屋的门被推开,从中走出一个女人,看见女童回来招呼她进屋,随后注意到站在院外的宋雪英。
宋雪英向她说明来意,希望她能让他们借住一晚,如果可以,他还想借用一下药箱救他怀里的人。
女人扫过满身污泥的他,在他怀中面如死灰的季天与上停留了会,没有多问什么,转而看向他们身边。
宋雪英侧头,一个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女童扑进男人怀里喊了声爹爹,女人让他先陪女童在院中玩会,领着宋雪英进了屋。
有了烛光的照亮,季天与的伤口清晰地显露出来,十几根每根约有两指宽的尖刺穿破衣物,没入他的腹中,要是再往上些,还可能刺中心脏。
床上的人面无血色,宋雪英小心地将季天与身上浸满鲜血,残破不堪的衣物撕去,手却止不住地颤栗。
好在女人见多识广,只在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时微微蹙了蹙眉,她看出宋雪英心神不宁,安抚式地让他去外面打一盆温水进来。
从桌上取了把剪子,女人沿着周边剪开粘在季天与伤口上的布料。
将心底不断冒出的不好的念头压下,宋雪英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从季天与身上移开视线。
出到院内,男人正陪女童在树下荡秋千,宋雪英看了看院内,没有发现水井,便向男人询问。
男人略一迟疑,走进一间空旷的灶房,带上门,不久后抱了个木盆走出。
盆内水汽袅袅,盆边挂了条干净的布帕。
宋雪英谢过,抱着木盆经过灶房时,匆匆往里瞥了一眼,未见半点火光。
他将水放在一旁的矮凳上,拧干布帕,女人伸出手示意让她来,递给她的时候,宋雪英无意间碰到她的指尖,温度比深冬的雪还要冰凉。
宋雪英愣了一下,注意力又很快放回季天与的伤处上。
周边的布料被清理干净,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而伤口周围不知为何有一层淡淡的焦黑,就像是被烧出来的一样。
这让他想起在藏阴山上,那道与他擦肩而过,没入季天与腹部的细雷。
女人也注意到了这点,用布帕轻轻地擦过,“血似乎被止住了,如此只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即可。”她将伤口附近的污秽清去,盆中的水渐渐变红。
等她把最后一根深入血肉的根刺取出,月亮已越过屋檐。
门从外面推开,理应是就寝的时辰,站在门后的女童眼里毫无困意。
她往房内探了探头,女人停下手中的针,让她先在外面等等,她待会再陪她玩。
女童似乎知道娘亲在忙,听话地被男人牵走了。
宋雪英以为是他们占了她的床,女人让他不要在意,过了今晚他们一家就会离开,一年才会回来一次。
之后他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木屋内的东西也可以使用,因为他们用不上了。
手中的针稳健地缝合着伤口,女人话渐渐多了起来。住在离藏阴山只有一个山头的他们,自然察觉到了藏阴山那边的动静。
山体崩塌,藏在其中的污浊之气势必会泄出,这里离藏阴山不远,定会受到影响,她告诉宋雪英等床上的人好些了,他们也不可久待。
最后一道伤口缝上,不等宋雪英向她道谢,女人收起针线道:“救人乃功德一件,也算助己,无需在意。”
她让宋雪英从桌上的木匣里取出一盒膏药,告诉他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可以给季天与涂上。
离开前她叮嘱道,山下有一条长河,他们离开时尽量远离河岸,因为河中有吞食行人的怪鱼。
说起这些的时候,女人平静的神色略有波动,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宋雪英将她的话记下,探了探季天与的额头,有些微凉但没有起热,宋雪英给他擦额上的去薄汗,等时辰到了,再将膏药细细抹到伤处。
做完这一切,他在床边蹲下,沉睡中的季天与呼吸绵长,胸口缓缓起伏。
紧悬的心跟着落下,这会他才感到四肢像灌了铁一样沉,被万俟行伤到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
疲惫和伤痛席卷而至,他无力再处理伤口,伏在床边就这样睡去。
因记挂季天与的伤情,这觉睡得不怎么安稳,第二次醒来时天刚放亮。
清晨的凉气吹进门缝,宋雪英把季天与身上的薄被往上拉了拉。
屋外十分安静,院子里没有昨晚那一家三口的身影,凳子上放了两套墨绿色衣裳,衣服的叠痕很深,像是放了许久。
宋雪英出去寻了一圈,没见着人,便知晓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些是特地留给他们的。
他在心底道过谢,回了床边,季天与睡得很沉,唇色总算不似先前苍白,但也没什么血色,等人醒了还是要弄些什么补回去才好,想着想着他眼皮发沉,又有了睡意。
这次睡了很久,一些几乎快遗忘的片段断断续续地重现在脑海,记得在某段时间里,他总能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回头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他把这事告诉姥姥,姥姥拿了艾草烧在院内,又挂了些在门上,可他依旧能感受到那道视线。
虽说他平日里喜欢听异闻杂谈,若不是真真实实地出现在面前,他也是不怎么信的。
渐渐地,他习惯并忘了那道视线的存在,连它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在还没忘记的时候,一次下山他又有所觉,他大着胆子回过头,问道:“你到底是谁?”
“碰”地一声响,宋雪英从梦中惊醒,转向声音的源头,对上了季天与略显尴尬的视线。
将近傍晚,季天与醒了过来,油灯未点的房内昏黑幽暗,他差点以为自己到了阴间,但腹部的不适在提醒他,他还活着。
从床上撑起身子,盖着的薄被滑下,露出大大小小被缝好的伤口,他记得蛇藤向少年冲来的瞬间,他不想让少年受伤,便忘了自己是凡人之躯,本能地挡了上去。
仿佛将要永久沉睡之前,他听到了少年的声音,“宋雪英。”看着趴在床边熟睡的人,季天与轻轻念了一遍。
既然他还能醒来,就说明他们从桀无千手下逃了出来,他们能活着离开,期间一定发生了许多事。
他在陌生的房内打量一圈,看见了放在凳子上的衣物,他不想吵醒神色疲倦的宋雪英,手臂一点点挪着身子下床。
脚好不容易沾到地面,刚迈出一步,就双腿无力地跌坐在地,还带倒了凳子,从未怎么生过病的他,都忘了自己现在不便走动。
被惊醒的宋雪英顿时困意消散,连忙将跑到地上的人扶到床上。
见人还是被他吵醒了,等宋雪英点燃桌上的油灯,季天与指了指地上的衣物解释道:“我只是想拿一下衣裳。”
他那被藤蔓刺破又染上血的衣物被宋雪英拿去丢了,下身只穿了条亵裤。
宋雪英捡起衣物抖了抖放回凳上,拿过一件外衣帮他套上,他身上还有伤,不方便穿衣。
“抱歉……”宋雪英突然道。
“何出此言?”季天与套上外衣,发现这衣服十分宽大,不像是他们这个年纪穿的,正好不会挨着伤口。
“要不是因为我,”宋雪英看着他腹上的伤,“你也不会伤得这么重……”
听到这番莫名的话,季天与系好外衣反驳道:“我是被万俟行抓来,你放了我,但我自己留了下来,本就与你无关。何况如果不是你,我早被放干了血,哪里活得到现在。”
“而且你不也没有丢下我离开吗?”他在最后拦下了巨蟒,给他创造了逃离的机会。
“所以,这说不定是我同你的缘分。”季天与精神尚未恢复,面容有几分憔悴,神情却那么笃定,笃定到宋雪英不自觉地跟着信了。
或许真是如此。
初见时他就有种似曾相识之感,那时他因讶异和无措还没回答他的话,幸好他还有机会重新告诉他:“宋雪英,我的名字是宋雪英。”桀无千给他的称呼,他从未承认过。
“我知道。”季天与笑道,“那个时候我听到了,还在想你说得也太迟了。”
宋雪英略一意外。
两人相视笑了。
季天与放松下来,往身后的木墙靠去,但他忘了自己还是个伤患,扯到腹上未痊愈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宋雪英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拿过薄被堆在他身后,让他靠着。
滴水未进的肚子适时地叫了出来,被季天与不太好意思地捂上。
“你……感觉怎样?能否进食?”宋雪英忽然想到他被抓的这些天没怎么进食过。
“好像伤得也没这么重?”季天与感受了下,身体里没什么感觉,就是外面的伤口比较严重,扯到了还是有些疼的。
“那在这等会,我去找些吃的。”没给他叫住的机会,宋雪英径直出了房门。
“……”还有许多问题想问的季天与,只得乖乖躺回床上,视线在房间内游走了一圈,落在房梁上。
他被万俟行绑来到现在,也有一段时日了,他的双亲应该发现他失踪了,不知是否会因此担忧。
可再怎么想回去,也得先知道这里到底是哪,至离火城又有多远才行。而且他还好奇宋雪英是怎么带他逃出来的,万俟行和他师傅又去哪了。
季天与漫无目的地想着,正觉得宋雪英去得有些久了,就看到他推开门端着碗进来。
碗中散发着勾人食欲的米香,陈旧的大米被煮成香软的米粥,热腾腾的米粒上覆着一层切得及细的肉沫。
宋雪英去捡要烧的柴火的时候,在不远处找到了一条因雨水漫涨的小溪,溪面有银鱼蹦出,正愁没什么可弄的,他便抓了几条带回去。
把碗放到桌上,他拉起从被褥上撑起身,结果腹部不能用力又倒回去的季天与。
季天与在床边坐好,本就觉得饿的肚子,在闻到那阵醇厚的米香时叫得更欢了。
他接过冒着热气的米粥,发现宋雪英只端了一碗来,没有立即动勺,看着他问道:“你的呢?怎么不端来一起吃。”
宋雪英想说他并不怎么饿,但不知道是不是柔黄的烛光太暖,把被热气熏染了眉眼,捧着碗等他的季天与照得太过温馨,他心中一动,突然什么都不想说,去灶房端来自己那一碗,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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