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鬼，可偏偏碰到了最讨厌的那只。

「我不揍他，谁揍？」他说得好像我有得选一样、好像我做错了什麽一样。「难道我还得等到哪个超级英雄从天而降，还是哪个谁出现替天行道？」

刘清壹。我暗自记下这个名字。

「但不该是你。」他神情平静。

「那就好。」蓝老师点点头，接着像是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季李，你不用上课吗？怎麽这个时间……」

「你要是想说什麽的话就去说啊！快去跟大家说我做了什麽啊！我有阻止你吗？」袁熙鄙夷地撇撇嘴，「不要一副自己很伟大的样子，令人恶心。」

……不可能吧。

即使我不明白为什麽，但我仍可以看出袁熙眼里写着对我的怨怼。

「我是学生会长啊，总是要来露个脸的。」薛守佑在下巴b了个七的手势，「你看，这张脸有多重要。」

「那你还……」

她站在某间教室门口，脸上挂着温柔可人的笑容。

闻言，薛守佑也顾不得吃了。

「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有吗？没有吧？我被他盯得有点心虚，「对、对了，上次蓝老师明明就说我只需要帮忙一天，一天而已！我不管是你说错还是蓝老师听错，反正我就是去过了，我不会再去了！」

我哪有一副自己很伟大的样子？

我下意识闪开，连一根头发都没让他碰到。

拿竹签戳着章鱼烧的外皮，明明是一样的食物，为什麽突然不美味了呢？

上课钟声从远处传来，我心里一沉，一万个不想离开。

——「你不回去上课吗？」

她身边簇拥着一群和她打扮得一模一样的nv生，那些nv生看见是我，不是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要不就是别开目光，只有黎星辰不断地朝我挥手，叫我一定要去看她表演。

该被揍一次试试。」

从袁熙过往的所作所为，我实在无法推敲出个结论。

学校老师鲜少对我表示善意，蓝老师能够不带任何有se目光和我说这些，感谢当然是感谢，可偏偏我受不了这种温情攻势，听了只觉浑身不自在。

还是不理。

当时我心里很快冒出好几个拒绝他的说法。

真的很好意思耶。懒得理他的自卖自夸，我翻了个白眼。

虽然落个清静也好，但老是在座位上听他们窃窃私语，不时朝我瞟来意味不明的目光，我还是觉得很烦人，就连看到被迫过来传话的谢奕安，脸上那明明白白的委屈，我都觉得厌恶。

——「季李。」

薛守佑和我也缓缓依照指示前行。

「老薛设立了这套规章和网站，有些老师很不喜欢他，认为他不尊师重道，也有些老师很怕他，怕要是惹得他不开心，他就会在背後ga0鬼。当然，也还是有很多欣赏他的老师。」侯本昱耸耸肩，「有利有弊罗。」

大家成群聚在一起，或坐在长椅上聊天，或在树下开心合照，或分享各式美食，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专任办公室在这栋楼，学生会在那栋楼，我这样走满正常的啊。」他指出两个地点的地理位置，「怎麽了吗？为什麽问这麽奇怪的问题？」

我一边喝牛n，一边心不在焉地踢着脚下的石头。

运动会当天是星期六，因为是假日，不少同学的家长和外校朋友都来了，再加上学校和厂商合作，校园广场设置了许多摊位，有吃有玩，打从一早生意便很不错，看起来格外热闹。

接着，我们又一连玩了丢水球、弹珠台、s飞镖，不是我赢就是薛守佑输——没错，他输惨了，总共欠我一份章鱼烧、一支热狗、一碗豆花和一杯红茶。

「人总是要有一两样缺点的，你不懂……」

离开惠荪楼後，我独自在校园闲晃。

「我没跟谁在一起啊，我只是去帮生物老师拿东西。」袁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愈来愈强了，「怎麽了吗？没事的话，我们赶快回班上，老师说要考……」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没说话，只是点头，微微往後退开一步。

惠荪楼与教室的距离不是很远，正因为不是很远，所以我故意绕了远路。从惠荪楼走到c场，再从c场回到教室，能拖多久是拖多久，期间还跑去福利社买了一瓶草莓牛n。

「别人才接起电话，你就立刻挂掉，这麽做是很不道德的行为。」话筒里的声音冷不防出现在我身後。

「你……」薛守佑像是被我的话噎住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她态度太理直气壮，一时之间，我反而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麽。

身为他上不了台面的绯闻对象，我如此光明正大地走在他的身边，免不了引来旁人的侧目与窃窃私语，以往的我一定无法忍受，瞪人或骂人择一执行。

「我……」

我半是赌气地敲着键盘。

「所以？」

然後，我听见薛守佑叹了口气，暗自得意他拿我没辄。

看蓝老师神态自若，我的戒心稍微降低了一点。

「我揍他，他打我，合理啊！」

是吗？我只记得是个大鬈发的阿姨，上课都用ai的小手敲黑板。

季李，你是不是疯了啊？怎麽会打电话给他啊？

「没事了吧，我要走了。」不等我说完，袁熙转身就走。

我不理他。

既然人都走了，再待下去也没什麽意思。

「蛤？」我傻眼，这是什麽回答？

「学长你为什麽都不用上课？」

「真的是你。」他温和地笑了笑，「身t有没有好一点？」

胡乱翻找手机里的联络人清单，盯着上头某个从未拨打过的手机号码。

懊恼地闭了闭眼，就算再怎麽不情愿，我还是得转身面对他。

薛守佑脸上写着「我才不信」四个大字。

——「我连学测考题都可以给你，需要吗？」

毕竟时间地点都不寻常，现在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嫌疑人。

「笑什麽笑？」他嘟着嘴，递给我叉子，「吃吃吃，吃si你。」

就像黎星辰有她的朋友，不管是谁，大家好像都有属於自己的群t。

火车来了。

「季李，我先走了。」他眉头紧皱，「待会的b赛，我会帮你加油的。」

「季李？」

蓝老师走远後，我还在原地思索。

有时候，我真痛恨自己的心口不一！

「老薛！出大事了，你快来！」

这已经不是我？那是老薛联合其他学校的学生会一起设立的规章制度。」侯本昱解释，「老薛设立了一个网站，专门做为学生与老师发生冲突，或是受到不合理对待的投诉管道。设立不久就有一名不适任的教师被爆了出来，调查属实後，对方便被学校辞退了。」

我瘫在座位上，其实很不想动，渐渐闭上了眼睛。

「我都看到了。」我打断她，「袁熙，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我自己就可以解决的事，g麽求救？」

「不怕出席率过低？」

「嗯。」

我没做坏事，我只是和我的朋友走在一起而已。

我心中一沉，双脚像是生了根似的无法移动。

「什麽？」

这nv的到底在说什麽啊？

——「这是你该担心的事。所以，乖乖回去上课吧。」

「所以，我不都说了随便你吗？」袁熙冷冷瞥我一眼，很是不耐。

别说他了，我自己也不信。

可恶。学长怎麽跟某个人愈来愈像啊？

「嗯。待会。」

「……要是你愿意的话，你是不是连期中考卷都拿得到？」

「我不要！」紧黏的眼皮立刻弹开，我转头就跟他争论，「休想我会再回去！」

我点点头，要他快去。

也是，今天是运动会，他不在这里也很正常，虽然我总是喊他幽灵学长，可说到底他又不真的是什麽灵t，他是活生生的人，哪能时时刻刻待在电脑教室。

想着想着，我快步下楼往专任办公室前去。

——「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打给我，我都会到。」

最後，我说了好。

当——

袁熙沉默了一下，随即嘲讽地笑了，「g麽？又想扮演善良的正义使者？」

薛守佑眼里有抱歉，可他没再多说，很快和侯本昱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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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清壹吗？

「所以呢？」於是我回话的口吻忍不住带上嘲讽，「喔，因为我是nv生，所以我就不能替自己出气？」

侯本昱满头大汗冲了过来，薛守佑和我都放下了餐具。

「你是nv生。」他这句话听在我耳里，简直是在说我这麽做很笨。

只有我一个人。

其实上次在学生会室蓝老师也没有对我怎样，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不过或许是这次并非与他单独在密闭空间共处，我没像上次那麽恐慌。

「季李，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难？」蓝老师突然开口。

但我们都不是很在意，只是笑着看王姊姊开心得跳上跳下，只差没公主抱薛守佑转圈圈。

好几个，真的。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烦躁地皱眉，「什麽那个人？」

「喂！」我叫住她，「……那个人是谁？」

看着不远处的薛守佑，我不自觉喃喃自语，「我不晓得他这麽厉害。」

「我先回去……」

离开之前，我偷偷转头朝电脑教室後方看了一眼，什麽也没看见。

「别担心，我没有要找你麻烦。」他解释，细框眼镜底下是一双温和的眼眸，「只是，偶尔跷课还能理解，但常常跷课不是好事。如果你需要帮助，尽管跟老师说，好吗？」

「没有。但我又不是故意的。」

「袁熙！」终於，我叫住她。

五分钟後，袁熙独自从教室走出来，她头发乱了，制服乱了，面se一片cha0红——光看她这副鬼样子，谁都猜得出她刚经历了什麽事！

没想到，薛守佑竟跟着我，一pgu坐在我隔壁。

「叫我g麽？」

「我都看到了。」

薛守佑显然看不惯我理直气壮的态度，「那我只好跟王老师说你可以参加接力练习了。」

偏偏他的平静很烦人，瞬间点燃了我的怒火。

——「我那麽聪明，上不上课有差吗？」

——「你的生物老师是h丽芹，对吧。」

等等，我在想什麽呢？

老实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跟过去。

——「季李。」

「薛守佑你到底想怎样！」我气得差点往生，「你一直纠缠我是什麽意思？」

我先他一步上了车，找到票上的座位入座。

七点一到，火车准时发车。

闻言，薛守佑点头，「我同意。」

学长不在吗？

对，我是生气，但袁熙做了什麽事与我何g？

「啊，抱歉。」蓝老师的手停在半空，和他的笑容一样尴尬，「对了，下星期就是运动会了吧，我会帮你加油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突然听见叫唤，我吓了一跳，站直了身t。

明明没见过他的长相，不可能想像他的表情，他也不过就传来短短两个字，连与文字表情都扯不上关系，但我就是觉得学长的语气充满幸灾乐祸。

有人说，夜路走多了总是会碰到鬼。

「你刚才跟谁在一起？」我问。

「高三生不是不用来学校吗？」我直接转移话题。

我扯了扯嘴角，「嗯，我知道。」

薛守佑亮出车票，「这里就是我的位子。」

我只记得那个夜晚很愉快，非常非常愉快。

广播响起集合指示，要所有参与运动会的学生往c场移动。

「星期四记得来学生会报到。」

「对了，因为这个，他之後还要去……」

因此我跷课的频率更高了。

「锁住了？」我压下门把，气自己来晚了一步。

「学长，这就是你不说话的後果。」

「刚才和你在教室里的那个人。」

「我按错了。」我的语气镇定到不行。

「有人受伤了！」

可是，今天的我好像不怎麽在意。

「哇！好了、好了！守佑谢谢你，你实在太厉害了！」王姊姊惊喜大喊，打断了侯本昱的话。

後来，我也忘了问侯本昱，薛守佑之後到底要去哪里。

我不自觉後退一步，「……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麽。」我迎向他变得一点都不冷静的眼神，发现自己现在竟然b他还要镇定，「你不懂没关系，因为这就代表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薛守佑，你以後少管我的事。」

……等等，他说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站在教室里面的人说了什麽，袁熙羞赧地转身，作势想走，那人扯住她纤细的手臂，袁熙并没有反抗，反而yu拒还迎，任凭那人另一手g住了她的腰身，轻而易举地将她带进了教室。

从我这个角度看来，看不见她在和谁说话。

「我有叫你忍我吗？」

骇客的世界好可怕，我还是不要瞎搅和b较好。

「怎麽了？」薛守佑起身，表情早已找不到嬉闹。

学长不在，待在电脑教室也没意思。我撇撇嘴，正想转身离开，却瞥见写在白板角落上的一行文字。

我好像可以理解台下的人为他疯狂的理由。

「喂？」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句话别有含义。

可怜？同情？我完全不懂她在说什麽，但我懂她完全无意与我解释。

「老师，你来这里g麽？」我开门见山问，不管这样问是不是很没礼貌。

「请你0着良心说，你上次有帮到忙吗？」

「很抱歉，我一点也不可怜，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同情。」

——「季李。」

鬼使神差之下，我按下了通话键。

「没事的话就回教室吧。」他伸手想0我的头。

薛守佑没理会我，只是抬手看了看时间，「季李，你应该只有参加大队接力吧？」

袁熙脚步急煞，肩膀一僵，慢了半拍才回头，「季李，你怎麽在这里？」

当薛守佑上台致词，台下的人像疯了似的爆出一阵阵欢呼，即使我不明白原因，但我知道这种待遇可不是每一个学生会长都能得到，薛守佑像是被人热烈簇拥的王者，在台上的他和平时看起来很不一样，却又好像没什麽不同。

「等我致词完，要不要和我一起玩？」薛守佑突然对我发出邀请。

我从来就不介意一个人。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做任何不该是一个人做的事，就连今天这种不该孤单寂寞的场合，也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寂寞。

袁熙不语，静静地看着我。

那个与袁熙拉拉扯扯的人是老师？还是学生？

而这样的薛守佑却在致词完下台之後，和我对赌了好几盘气枪s击游戏，输到叫妈妈。

不知哪来的心虚涌上，我仓皇地闭上眼，假装休息。

「上次有个男的找来我打工的地方，那也是你招惹过来的吧？」见她仍是一脸漠然，我气得得使尽全力克制自己，才没有上前揪着她的衣领大吼，不过也差不多了，我还是大吼了：「喂，你说话啊！我不管你跟陈妍如编派了我多少坏话，但你三番两次顶着我的名字出去乱ga0，我有说过什麽吗？我已经忍你够久了，你究竟要到什麽时候才会清醒？」

但也许是因为寂寞，也许是因为薛守佑好看到不行的笑容。

心中的怒火腾腾升起，眼看袁熙整理好衣服就要离开，我加快脚步跟在她身後。

「季李，你不会求救吗？」

——「我多的是方法让你注意到我。」

我不是不想跟她扯上关系吗？那我现在又是在做什麽？

此时此刻，我有点想跑回电脑教室，躲到那个不需要我遮掩寂寞的地方。

……马的，还真的是。我撇撇嘴，故意看向窗外。

薛守佑上前几步，离我更近了一些。

——「我把历年考题寄到你的信箱了。好好准备，加油。」

「拜拜。」

当我站在半点声音都没有的电脑教室时，顿时兴致全消。

「……像个傻瓜。」我笑了，也向她挥了挥手。

「你知不知道平常有谁会用这间教室？」

「季李！」穿着啦啦队服的黎星辰发现了我，兴奋地和我打招呼。

自从上次陈妍如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揭露我在国中的黑历史後，我在班上又更像个透明人了，几乎不会有人过来跟我搭话。

「我问你，你会空手道吗？跆拳道？任何武术？」薛守佑的平静似乎出现了裂口，音量逐渐提高，「你凭什麽认为你出手揍一个男生不会遭到反击？」

「你是不是疯了？」我几乎都要笑出来了，「做错事的是你，你还怪我不跟别人说？」

「……袁熙？」

我被电脑发出的警报声吓醒，这才看见萤幕上一连串的呼叫。

望着袁熙渐渐远去的背影，我脚步一转，奔回刚刚那间教室。

——「h老师习惯在期中前做复习考。」

这是一间实验教室，平常没什麽人会来，教室的窗帘拉得密密实实，就算站在教室外面也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麽事，怪不得他们会选在这里见面。

只见戴着细框眼镜的蓝老师站在我的身後，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

「你未免太不会玩游戏了吧？」

「来去火锅店大吃一顿吧！」黎星辰伸手搭在我的肩上，「出发！」

「别装了。」

什麽意思？

「有够可怕。」尽管明知学长不是鬼，我仍不由自主地想像一缕幽魂偷偷在暗处看着我的样子，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答应我的。」

——我会看着你。加油。

「从这边？」

「不清楚耶……啊，这里有课表可以看啊。」蓝老师领着我走到教室前门，查看贴在上面的课表，「你看，负责管理这间实验教室的是刘老师，教化学的。」

「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季李你不知道吗？」黎星辰再次讶异我的无知。

「喂，这个问题怎麽会是学生问老师呢？」蓝老师倒是没生气，反而被我的问题问笑了，「我要去学生会啊。」

「你g麽？」我瞪他，「请你照规定就坐。」

我抓起手机，b自己转移注意力，忘掉这种不争气的想法。

「……好，阿嬷，我会加油的。拜拜。」结束和阿嬷的通话，我转身往惠荪楼走去。

什麽啊？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一直在找你？」

车窗倒映出薛守佑的身影，他正好收起手机，转头看了过来。

「走吧，我快饿si了。」薛守佑走过来和我们会合。

「不用了！谢谢！」

那方声音才传来，我便像是忽然惊醒过来似的猛地挂断。

看着薛守佑委屈地买来所有的餐点，我坐在用餐区笑得半s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