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就算走得再慢，从公车站走到校门口顶多三分钟。

「等我致词完，要不要和我一起玩？」薛守佑突然对我发出邀请。

看蓝老师神态自若，我的戒心稍微降低了一点。

餐桌上的气氛欢乐融洽，直到回到家，我才注意到手机里的新讯息。

薛守佑没理会我，只是抬手看了看时间，「季李，你应该只有参加大队接力吧？」

他的视线紧紧跟随着我，害我连走路都变得不自在。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视若无睹，毫不犹豫选择祸水东引。

我好像可以理解台下的人为他疯狂的理由。

「我先回去……」

我捏紧了手中的汤匙，只差没把它捏碎。

「季李！我们在这里！」

音乐阻隔了外界的声音，导致我根本没发现有人追在我後方，怎麽喊都换不了我一次回头，直到他上前一把拉住我的肩膀——这一段是他後来转述给我听的，口气哀怨无b。

明亮的向日葵衬托他的笑容更加灿烂，b我想像的还要适合他。

她身边簇拥着一群和她打扮得一模一样的nv生，那些nv生看见是我，不是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要不就是别开目光，只有黎星辰不断地朝我挥手，叫我一定要去看她表演。

我歪头想了想，「没有。」

「喔喔喔，这是什麽啊？」

包括薛守佑。

只有薛守佑不会先入为主地看我。

别说他了，我自己也不信。

鬼使神差之下，我按下了通话键。

此时此刻，我有点想跑回电脑教室，躲到那个不需要我遮掩寂寞的地方。

「喔，原来是季李吗？」薛妈妈的视线落到我身上，「那季李是怎麽认识守佑的？」

「大家一起去吃呀！」薛妈妈暂时放过自家儿子，询问的眼神扫了过来，「同学们，谢谢你们特地来看守佑领奖，叔叔阿姨请你们吃大餐，好不好？」

「季李！」穿着啦啦队服的黎星辰发现了我，兴奋地和我打招呼。

「没事的话就回教室吧。」他伸手想0我的头。

想着想着，我快步下楼往专任办公室前去。

薛守佑长腿一跨跟了上来，信步走在我身侧。

「其、其实我跟守佑学长没有很熟啦，哈哈。」黎星辰抬手就指着我说：「我会认识守佑学长，都是因为季李的关系，他们两个b较熟啦，哈哈哈。」

可是，今天的我好像不怎麽在意。

瞥见薛守佑红透的耳朵，我这才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麽，一gu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排山倒海而来，脸颊瞬间变得热烫。

「薛守佑？」我摘下耳机，「你g麽？」

循着黎星辰的声音望去，他们一行人就站在不远处。

「喂，这个问题怎麽会是学生问老师呢？」蓝老师倒是没生气，反而被我的问题问笑了，「我要去学生会啊。」

而这样的薛守佑却在致词完下台之後，和我对赌了好几盘气枪s击游戏，输到叫妈妈。

「好了、好了，不要再对看了。」黎星辰上前g住我的手，「我都快饿si了，你们肚子不饿啊？」

只有他愿意相信我。

什麽啊？我翻了个白眼，率先迈开步伐。

如今幽灵学长竟主动联系我，我半是惊喜半是歉疚。

我从来就不介意一个人。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做任何不该是一个人做的事，就连今天这种不该孤单寂寞的场合，也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寂寞。

「蛤？」我傻眼，这是什麽回答？

当薛守佑上台致词，台下的人像疯了似的爆出一阵阵欢呼，即使我不明白原因，但我知道这种待遇可不是每一个学生会长都能得到，薛守佑像是被人热烈簇拥的王者，在台上的他和平时看起来很不一样，却又好像没什麽不同。

「我哪有，我的意思是……」

「季李，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难？」蓝老师突然开口。

真的很好意思耶。懒得理他的自卖自夸，我翻了个白眼。

闻言，薛守佑也顾不得吃了。

离开惠荪楼後，我独自在校园闲晃。

一封来自幽灵学长的讯息。

假装没听见黎星辰和侯本昱的调侃，我手一伸，把花束递到薛守佑面前。

「怎麽了？」薛守佑起身，表情早已找不到嬉闹。

我很快回覆，「我会的。谢谢学长。」

来到集合地点，班上同学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我後知後觉想到应该是薛守佑的关系，有不少人目睹我们两个在游戏区玩得不亦乐乎，大概在我埋头嗑掉那堆食物的时候，谣言又往上窜升一个等级了吧？

「笑什麽笑？」他嘟着嘴，递给我叉子，「吃吃吃，吃si你。」

接着，我们又一连玩了丢水球、弹珠台、s飞镖，不是我赢就是薛守佑输——没错，他输惨了，总共欠我一份章鱼烧、一支热狗、一碗豆花和一杯红茶。

「……像个傻瓜。」我笑了，也向她挥了挥手。

「早就取消了。」薛妈妈踮起脚尖，亲昵地捏了捏薛守佑的脸颊，「谁叫我想跟亲ai的儿子吃饭呢？」

「但我想跟我朋友一起吃饭。」他眼神无奈，任凭妈妈搓圆r0u扁。

运动会当天是星期六，因为是假日，不少同学的家长和外校朋友都来了，再加上学校和厂商合作，校园广场设置了许多摊位，有吃有玩，打从一早生意便很不错，看起来格外热闹。

「……是我没存在感，我的错。」他叹了口气。

身为他上不了台面的绯闻对象，我如此光明正大地走在他的身边，免不了引来旁人的侧目与窃窃私语，以往的我一定无法忍受，瞪人或骂人择一执行。

也是，今天是运动会，他不在这里也很正常，虽然我总是喊他幽灵学长，可说到底他又不真的是什麽灵t，他是活生生的人，哪能时时刻刻待在电脑教室。

「没事不能找你？」薛守佑换上笑脸，「只是想和你一起进校门而已。」

「学长和我之所以会认识，是因为他帮了我。」

「你知不知道平常有谁会用这间教室？」

「各位同学，就是今天了，我们所有的努力就为了今天。你们有些人可能会认为，不过就是一场大队接力，g麽那麽认真？」t育gu长神情严肃，召集全班进行赛前喊话，「但这是我们高中生涯最後一次运动会，这次的大队接力也是我们班唯一有可能得奖的项目。想像一下，像我们这样没战力的文组若能夺下设计完善为，并且纳入各方参与加入，让教师的评监得以公正有效，并使得对不良教师进行调查与惩戒。

「老薛！出大事了，你快来！」

星期一早晨，我再次收到幽灵学长传来的讯息。

「我请你们吃饭，谢谢你们特地过来一趟。」

我赶紧拿起杯子，以茶代酒喝了一口。

既然人都走了，再待下去也没什麽意思。

「你未免太不会玩游戏了吧？」

什麽啊？

尽管帐号陌生，但只这一句，我便确认了这封讯息来自幽灵学长。

——我会看着你。加油。

「喂？」

那方声音才传来，我便像是忽然惊醒过来似的猛地挂断。

「原来学妹不见是跑去买花了啊？」

「期中考？」薛守佑故意哼了

「这位同学，要不要买束花送你的家人朋友？」见我站在礼堂外头，小贩阿姨凑了过来，「我要收摊了，算你便宜一点。」

「嗯。」我点点头，有些不自在地坐直了身t，「那时学长只和我见过一次面，老实说，当时我对他态度并不好，我在其他人眼里也不是什麽好学生，他却还是愿意相信我，为了被误会的我和老师理论。」

我本来想走，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明亮的se彩。

「哪里，老薛平时也很照顾我们。」侯本昱说道。

刘清壹。我暗自记下这个名字。

「你骗我？」我瞪大眼，不敢置信。

「有够可怕。」尽管明知学长不是鬼，我仍不由自主地想像一缕幽魂偷偷在暗处看着我的样子，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我对於自己很久没去惠荪楼有点罪恶感。虽然幽灵学长本来就不希望我去，但好歹当初是我si皮赖脸才得到了他的允许，现在却为了薛守佑而疏远他，我多少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薛守……守佑学长是我遇过最好的人，我很谢谢他。」我确实是发自内心这麽想的。

我用力皱眉，示意她不要把我拖下水。

薛守佑和我也缓缓依照指示前行。

季李，你是不是疯了啊？怎麽会打电话给他啊？

「这麽多谁吃得完……」我叹了口气，不知心里的落寞从何而来。

虽然早就知道他与众不同，但亲眼看见还是不一样。

薛妈妈愣了下，表情有点惊讶，「帮了你？你说……守佑吗？」

「找我有事？」

但见到薛守佑装出一副做错事的可怜模样，我就是想气也气不起来。

「真的？」他眼睛一亮，立刻笑了出来。

「期中考准备好了？」他问。

我没做坏事，我只是和我的朋友走在一起而已。

学长不在吗？

好几个，真的。

「什麽守护神，你嘴巴真甜。」薛妈妈被黎星辰逗得笑开花，连带对她好奇了起来，「星辰你是守佑的学妹吧，能不能和阿姨说说，你们是怎麽认识的？」

好不容易解决完食物，也差不多快到大队接力的b赛时间了。

拿竹签戳着章鱼烧的外皮，明明是一样的食物，为什麽突然不美味了呢？

「薛爸、薛妈，小辈先敬你们一杯，祝福薛家早日添孙。」

——「期中考加油。」

「季李，我先走了。」他眉头紧皱，「待会的b赛，我会帮你加油的。」

我们最近都透过手机讯息保持联络。一开始我还有点不好意思打扰学长，但几天过去，我发现他传讯息传得b我还勤，便没了顾虑，不光是日常问候，我也会与他分享生活中的大小事。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一直在找你？」

毕竟时间地点都不寻常，现在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嫌疑人。

搭上前往学校的公车，约莫二十分钟後，公车停靠在距离校门口最近的站牌。同校的学生鱼贯下车，大家无不拿着课本、单字卡低头猛嗑，我戴着耳机听音乐，落在队伍的最後。

「本昱、星辰，还有季李，对吧？」席上，薛妈妈一一与我们对视，开心地举起酒杯，「阿姨敬你们一杯，谢谢你们替我们照顾守佑。」

薛守佑脸上写着「我才不信」四个大字。

一对打扮入时的夫妻蓦地走了过来，惊喜地看着薛守佑手上的向日葵，「哎呀，还有花呢！」

薛守佑笑容更深，终於从我手上接过了花。

侯本昱满头大汗冲了过来，薛守佑和我都放下了餐具。

尢其是对座的薛家父母，他们脸上竟笑容全失，我不由得心慌意乱了起来，「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错了什麽？」

你来这里g麽？」我开门见山问，不管这样问是不是很没礼貌。

但也许是因为寂寞，也许是因为薛守佑好看到不行的笑容。

「高三生不是不用来学校吗？」我直接转移话题。

哈个p！熟个p！黎星辰回去就si定了！

薛妈妈的表情和语气很明显就是在套话。

「别人才接起电话，你就立刻挂掉，这麽做是很不道德的行为。」话筒里的声音冷不防出现在我身後。

「什麽奇怪的问题？哪里奇怪了？」薛妈妈被骂也委屈了，转头就找薛爸爸讨拍，「爸爸你看，儿子长大了翅膀y了，妈妈多问几句都不行。」

「对啊，不要再晒恩ai了好吗？」

「算了。」我叹了口气，「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当时我心里很快冒出好几个拒绝他的说法。

「走这一小段路也好玩吗？」我实在ga0不懂。

就像黎星辰有她的朋友，不管是谁，大家好像都有属於自己的群t。

我不自觉後退一步，「……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妈！」薛守佑受不了，出来替我挡下，「你不要拿奇怪的问题烦人家好不好？」

「其实守佑的爸爸和我一直以为守佑是个只顾自己的孩子。当他提出想要自己留在台湾的时候，我们对他并没有多大的期待，只要他能够照顾好自己就好。」薛妈妈抬头看向一旁的薛爸爸，「我们没有想到，守佑在某个人的心目中竟会是那麽好的模样。」

ai玩、fangdang、不值得信赖……我身上早就贴满了各式各样的负面标签，大家在认识真正的我之前，就认定了我就是那样的nv生。

学校老师鲜少对我表示善意，蓝老师能够不带任何有se目光和我说这些，感谢当然是感谢，可偏偏我受不了这种温情攻势，听了只觉浑身不自在。

广播响起集合指示，要所有参与运动会的学生往c场移动。

最後，我说了好。

「人总是要有一两样缺点的，你不懂……」

「考了才知道。」我耸耸肩，「你呢？」

「我是学生会长啊，总是要来露个脸的。」薛守佑在下巴b了个七的手势，「你看，这张脸有多重要。」

「不好玩又怎麽样，我开心啊。」他笑嘻嘻地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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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薛守佑委屈地买来所有的餐点，我坐在用餐区笑得半si。

我下意识闪开，连一根头发都没让他碰到。

「守佑，原来你有找朋友来呀，怎麽不跟爸妈介绍一下？」

「季李，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薛妈妈诚挚地向我道谢。

我抓起手机，b自己转移注意力，忘掉这种不争气的想法。

薛守佑眼se使得很失败，我马上就明白了一切。

「嗯。」

「不只是我，薛守佑他在很多人心中都是——」

什麽意思？

只有我一个人。

「阿姨，守佑学长照顾的人可多了。」黎星辰一点也不怕生地和薛妈妈搭话，「你别忘了，他可是学生会长，全校同学都在他的管辖范围，守佑学长根本就是我们的守护神啊！」

我点点头，要他快去。

薛守佑皱了皱眉，「你们不是有约吗？」

……刘清壹吗？

薛守佑眼里有抱歉，可他没再多说，很快和侯本昱一起离开了。

不知为何，我说完之後，餐桌上沉默一片。

我们三人对看一眼，人家如此盛情邀约，怎样也不能说不吧？

「谢谢。」他说。

我扯了扯嘴角，「嗯，我知道。」

蓝老师走远後，我还在原地思索。

「生日快乐？」侯本昱发出疑惑之声，「你的生日不是还没……」

「嗳，这个嘛……」黎星辰顿时尴尬不已，目光往我这边飘了过来。

去你的薛守佑，枉费我那天罪恶感那麽重！

「不然呢？」我说，大概是因为尴尬，心脏不受控地乱跳，「……生日快乐。」

「从这边？」

「不然呢？」我不耐烦，再次把花束递过去，催促他赶快收下，「快点啦，手会酸耶。」

「侯本昱你想si是不是！」

「……好，阿嬷，我会加油的。拜拜。」结束和阿嬷的通话，我转身往惠荪楼走去。

——「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打给我，我都会到。」

薛守佑上前几步，离我更近了一些。

「啊，抱歉。」蓝老师的手停在半空，和他的笑容一样尴尬，「对了，下星期就是运动会了吧，我会帮你加油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胡乱翻找手机里的联络人清单，盯着上头某个从未拨打过的手机号码。

「有人受伤了！」

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懂薛守佑那时为什麽会帮我。

「专任办公室在这栋楼，学生会在那栋楼，我这样走满正常的啊。」他指出两个地点的地理位置，「怎麽了吗？为什麽问这麽奇怪的问题？」

「咦？」我愣住了。

「别担心，我没有要找你麻烦。」他解释，细框眼镜底下是一双温和的眼眸，「只是，偶尔跷课还能理解，但常常跷课不是好事。如果你需要帮助，尽管跟老师说，好吗？」

b起过往只能单凭运气在电脑教室偶遇，我觉得学长和我的距离变得更近了。

懊恼地闭了闭眼，就算再怎麽不情愿，我还是得转身面对他。

大家成群聚在一起，或坐在长椅上聊天，或在树下开心合照，或分享各式美食，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季李够了。」薛守佑一手按住我，一手摀住自己的脸，「你不要再说了，我快害羞si了。」

等等，我在想什麽呢？

当我站在半点声音都没有的电脑教室时，顿时兴致全消。

——「生物考古题有没有好好看？」

「我按错了。」我的语气镇定到不行。

「给我的？」薛守佑笑问。

学长不在，待在电脑教室也没意思。我撇撇嘴，正想转身离开，却瞥见写在白板角落上的一行文字。

「我叫你好几声了。」薛守佑无奈地看我，「我在站牌那里等你，你没看到？」

於是，即使薛守佑百般不情愿，我们一行人依然接受了薛家的款待。

待我回到会场，颁奖典礼已经结束了，多数人也已离开座位。

「这小子老待在电脑前面，哪会照顾人啊？」薛妈妈呵呵笑了。

「不清楚耶……啊，这里有课表可以看啊。」蓝老师领着我走到教室前门，查看贴在上面的课表，「你看，负责管理这间实验教室的是刘老师，教化学的。」

「我不是故意……」他放弃解释，直接道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