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了拉长度只达大腿一半的短裙，一鼓作气地背起装满啤酒的背包。

……敢情是把我当白痴？怎麽看都是他想对我怎麽样吧？

原来她是这麽看我吗？

因为跳得太快而坏。

「她、她是我的同学。」袁熙……不对，「季李」说道。

我推开他，连忙接起电话，阿嬷可ai的笑脸登时出现在萤幕上。

闻言，我脸se一沉。

「我为什麽要心情不好？」没想到薛守佑一脸不解。

不顾男友与在场友人们的惊呼，她拉着我穿过活动会场拥挤的人群，去到会场外围一处僻静的角落。

——「嗯。怎麽了吗？」

「同样都是谎报年龄，你没b我好到哪去！」

……愈久愈好。

薛守佑来到我的身边，继续陪着我走回家。

「有有有！」我还在惊讶，「阿嬷，你怎麽会用视讯？」

「妹妹，这里来六杯啤酒！」

饮料店距离我家并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拜托，我没那麽无良好吗？」油头男子敲桌抗议，「不都说了她是大学生吗？我看过她的学生证啊，她只是娃娃脸，不会骗我的啦。」

——「你是不是在福岭街的饮料店打工？」

「阿嬷你好，我是薛守佑。」他笑嘻嘻地向阿嬷打招呼，「我是季李的学长。」

「从第一名宝座上掉下来，不难受吗？」

「什麽？」她的话声太小，我听不清。

「用你名字又怎麽了？我是杀人还是放火了吗？」

未料，阿嬷听他这麽说，竟悠悠地叹了口气，「唉，我们家季李就是像到她阿公，头壳很y，很固执，不会变通。」

「你来找我，是不是因为你心情不好」我乾脆直接问了。

「没事！」我随手指了薛守佑的雨伞，笑得很尴尬，「我、我只是发现自己没带伞。」

尽管无意偷听，客人们的闲聊还是会传入耳中，我接连装好了六杯啤酒送上桌。

他一喊，我马上就停下脚步。

「季李，酒没了记得赶快回来补喔。」督导交代完，先一步出了帐篷。

即使我早已认清一切不可能回到过去，但当她站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我还是会觉得心痛。

袁熙的语气彷佛我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所以她在无可奈何之下，才做出了退让。

他还是别说话好了。我眨了眨眼，为了保护心脏而别过头。

嘉年华明定了入场年龄限制，连门票都没办法买的我，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更遑论工作。除了安cha工作给我的万大哥，这里没人知道我的真实年纪。

「你凭什麽这麽说？什麽叫做像我这种人？」

不对，你们根本还没见过面！

「怎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俩的通话总算告一段落。

「哎哟！吓我一跳！突然变出一个男的？」阿嬷的声音从手机传来，她嘴上说吓一跳，但我可以听出她语气里的雀跃。「那个谁，你刚刚说，你叫什麽名字？」

这就是我的工作。

「阿嬷……」我都想钻进地洞了。

活动现场的气氛十分轻松热闹，参加嘉年华的客人不是几个朋友相约玩乐，就是情侣约会，多半都愿意花钱买酒，我好几次回帐篷补充啤酒时，都看见了督导满意的笑容。

「季李！」

什麽同情心、乐於助人，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讽刺。

如果她冒用我的名字没有错，那我呢？

不只秒读，他还秒回。

——「可以去找你吗？你几点下班？」

我在一旁简直是目瞪口呆。

「老实说，我一直很想问你，你这个nv朋友有没有满二十啊？」

「嗯。刚才下得很大，还有打雷。」薛守佑向我走过来，「你没听到？」

「……阿嬷喜欢吃甜的。」我si都不肯回头，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很红，「下次去台北看阿嬷的时候，你记得买个礼物给她。」

「阿嬷不要担心，我是要送她回家啦。」

「算我多管闲事。」我翻了个白眼，注意到雨早已经停了。

几秒过後，薛守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响起。

「谢谢两位，玩得愉快！」道别客人，我不停歇地在会场穿梭。

——「等我，不要乱跑。」

「怎麽会呢？分数是公平的，输了就是输了。」薛守佑无所谓地耸耸肩，「而且，我才不在乎那个。」

「我也想带她出去玩啊，可是季李不愿意。」薛守佑瘪起嘴，委屈巴巴。

「好好好，等你来喔。」说完，阿嬷很乾脆地挂断电话。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还是下雨的缘故，走在薛守佑撑起的半边伞下，今天的二十分钟b平时还要漫长许多，尤其身边的人似乎完全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我愈走愈觉得不妙，我的心脏简直要坏了。

不过就是薛守佑闲着没事跑来而已，笑成这样成何t统？

「重要的不是走路，而是跟谁一起走。」薛守佑没有计较我那讨人厌的口气，他的脸部线条被路灯光线晕染得很柔和，就连笑容也是，「我喜欢跟你一起走。」

九点五十六分，和店长道了再见，一步出店门，罪魁祸首就站在眼前。

「什麽二十？」另一位男子马上反驳，「我才怀疑有没有满十八咧！」

「嗳，你的小nv朋友呢？」

身为「啤酒妹」，我们必须背着重达十几公斤的啤酒机在会场到处走动，随时注意周遭客人的一举一动，谁的手上没酒、谁的酒杯空了，抑或是瞥见哪位客人露出了犹豫的神情，都要第一时间上前促销，只为了多卖出一杯生啤酒。

「阿嬷晚安，下次再和季李一起去看你。」薛守佑向萤幕挥挥手。

「来了！」听见客人呼唤，我立刻赶上前去。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你……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个？」我不敢相信，我他妈才不在乎她有没有谎报年龄，「就算你想说你是八十岁、一百岁都不关我的事，重点是你用了我的名字！」

「季李，你知道我今天为什麽会来吗？」

直到豪哥被店里夺命连环扣回去的那一刻，他大哥依然坚称我在骗他，我就是正在和某个会把我骗去卖掉的臭小子在一起，偷偷谈一场没经过他允许的恋ai。

我的手机忽然响了，铃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也中断了薛守佑未完的话语。

还在工作是能跑去哪里？读完讯息，我下意识关掉手机萤幕，一下子变黑的萤幕映照出我的脸庞，我突然能理解丁昇豪为什麽喊我小花痴了。

怪了，被冒用名字的是我，凭什麽生气的人是她？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薛守佑手上是一把透明的雨伞。

剩下的路程短得像是一眨眼就到了，而我还想继续走下去。

「好啦，阿嬷先来去睡了，晚安！」

「好。」

「信不信随你。」我头一撇，不再解释。

我究竟是做错了什麽，非得承担那些莫须有的指控与罪名？

他不在乎，很多人在乎。

从来没人跟我提过要帮阿嬷请看护，要不是阿嬷的这通电话，我什麽时候才会知道这件事？

「好，我害的。」薛守佑g起嘴角，往我靠近了一步，「你想怎麽样？」

「蛤？现在才几点？这麽早就要回家喔？」阿嬷立刻瞧不起我们，嫌弃已经溢出萤幕，「你们这样不行啦，年轻人就是要多去玩一玩啊！」

「没关系，一起撑吧。」

我慌乱地从书包翻找出手机，没想到是一通阿嬷打来的视讯电话。

我想要夺回手机，他却毫不费力地将我挡开，脸上和声音里的笑意丝毫不减。

「那个……」

「你怎麽会在这里？」袁熙的惊讶不下於我。

「阿嬷！」

不再问他是不是欠打，因为他是真的欠打。

——「十点。你确定要来？」

当着一脸僵y的「季李」面前，我扬起笑容，和她的男朋友握手。

我低头看了看被他牵住的手，再抬头迎上他的眼神。

也许是被他的眼睛迷惑了心神，我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组客人是一群年约三十岁後半的男x，他们点完单後，自顾自聊得很开心，一点都不在意我。这样很好，我乐得不用与他们交流，只要负责把装好的啤酒杯交到客人手上就好。

「薛守佑你告什麽状！」我一拳揍向他的x膛。

……季李你笑p笑啊？有什麽好笑的？

正当我想走出伞下，身旁的他拉住了我的手。

「不怎麽样！」我大力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人。

没有，因为我都在想你。

薛守佑凑了过来，「阿嬷？」

「这是因为工作……」

「你明明知道问题不在这。」

我登时冷笑，斜瞥站在一旁的袁熙。

「薛守佑。」

「你和我到底有什麽不一样？总是在外人面前装得自己多了不起，结果呢？」袁熙的眼神变得冰冷，宛如一把刀向我突刺而来，「还不是穿成这样在这里卖sao。」

听见阿嬷的声声叫唤，我终於回过神来。

点开薛守佑传过来的讯息，传讯时间大约是半小时前，也就是丁昇豪赖着不走的时候。

我握紧拳头，深x1了口气，「我还有一件事

这是什麽惺惺相惜的对话？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还不都是某人讲得第一名像是轻而易举一样……」

或者不只一步，他靠近得b一步更多。

莎哩？我皱眉，「谁是莎哩啊？」

我不是不能理解，可是……

我送出讯息的那一瞬间，薛守佑秒读。

「季李。」他见到我就笑了。

「他们发现真相之後也没缠着你啊。」面对我的愤怒，袁熙似乎不当一回事，「你不是最有同情心、最乐於助人了吗？借我用一下名字又有什麽关系！」

「……下雨了？」我问，像个笨蛋。

……他该不会一直在等我回覆吧？

「我有话想跟你说。」没等我自我介绍，「季李」直接拉着我离开。

「啊，我懂了，你在乎的是我。」

再想下去，我都要疯了。

「你姑姑帮我请的看护啦，从印尼来的，人很好很可ai喔。」

会场很大，客人很多，酒没了还要回帐篷补，一天至少得来回跑上十趟，累到妆都花了也得笑着服务客人，不过因为时薪很高，这份工作在大学生之间依然很受欢迎。

「季李，你们认识啊？」油头男子喊着我的名字，说话的对象却不是我。

「莎哩教我的啊。」

「不好意思，我还在工作。」我甩开她的手，「请问季李小姐把我拉到这里有何贵g？」

「其实我——」

「阿嬷？」我傻眼地看着手机，她什麽时候会用视讯了？

这真的太荒谬也太可笑了，我突然觉得好累。

我开始思考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然而我不论怎麽想，脑袋里浮现的全是薛守佑。

「还不是跟我一样……」

啤酒嘉年华为期两天，b起往年，今年主办单位宣传力道加大，门票卖得非常好，所以万大哥才会临时找我来帮忙。

可是，看着薛守佑和阿嬷聊得那麽开心，把阿嬷逗得笑声连连，我还能说什麽呢？

我最不能理解的是，她到底为什麽变成这样？以及她为什麽会这样看我？曲解我的每一句话与每一个反应。

袁熙不发一语，只是sisi地瞪着我。

听到这麽荒谬的说法，我瞪大眼，完全说不出话来，不管如何，本来就不该冒用别人的名字行事啊，这跟够不够格有什麽关系？

「小李子？季李？喂喂喂？啊怎麽都不讲话了？」

反正我根本也没走几步。

不过，我偷偷观察薛守佑的侧脸，他的心情倒像是挺好的。

我架起拐子撞他，薛守佑浮夸地爆出哀嚎，在深夜的路上显得特别大声。

「你在乎啊？」

「你来找我就为了走这段路？」我问，忽然想起星期一他也陪我走了一段要长不短的上学路，便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你到底是多ai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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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应该说，牵住了我的手。

能看出你在谈恋ai。」

薛守佑明显愣了一下，急急忙忙追上来。

「对啊，怎麽去了这麽久？」其中一名梳油头的男子起身探看，很快发现了nv朋友的身影，「啊，回来了、回来了，可能是厕所人太多吧。」

「阿嬷没事，我……」我话才说到一半，薛守佑便冷不防从旁抢过手机。

「就是说啊，阿嬷你也很辛苦呢。」

我赶紧拉下薛守佑的手臂，「你g麽不让我和阿嬷说再见！」

脑中突然冒出这句话，我吓得差点把自己打昏。

微笑的薛守佑、大笑的薛守佑、生气的薛守佑、认真的薛守佑、严肃的薛守佑、紧张的薛守佑、幸灾乐祸的薛守佑……随便一想，就是各式各样不同的薛守佑在脑海晃荡。

……算了，我放弃，我自己到旁边玩沙。

心口猛然一沉，有那麽一瞬间，我呼x1不到空气。

出钱的人最大。

薛守佑低下头，「嗯？」

薛守佑一脸无辜，「又不是我按掉的……」

「大学同学吗？」油头男恍然大悟，向我伸出手，「你好，我是季李的男朋友。」

见我不说话，薛守佑歪头看了看我。

只因为我看见了某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不管，都是你害的！」

「薛守佑你有病啊！手机还我！」

薛守佑几乎把我b到了墙边。

「你生得不错耶。」阿嬷乐得呵呵笑，身为外貌协会资深会员的她喜欢薛守佑诚属理所当然。「你跟我们家季李这个时候还在外面g什麽啊？」

「又来了。」袁熙嗤笑，化着成熟妆容的脸上却是毫无笑意，「像你这种人，不管做了什麽都是b不得已的，对吧？」

「一共是六百元。请问刷卡还是付……」话说到一半，我不自觉停住。

注意，是大学生。

「你用我的名字跟男人交往，还不只一个！」我大吼，气得想揪住她的衣领质问，「这两年来究竟有多少人因为你而找上我，让我陷入一堆麻烦事，你敢说你用我的名字没有错？」

「啊，所以是因为你嫌我脏，不够格用你的名字？」

「你好，我是……」

「看到了啦、看到了。」阿嬷笑咪咪地挥挥手，「小李子你有没有看到阿嬷？」

这次的上班族、上次的中年男子，高一校门口的聚众事件，还有被人检举援交那一次……直到现在，我还能忆起那个男人哭着忏悔的画面。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是吗？」袁熙擅自解读了我的沉默，「早点直说不就得了。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以後不会再用你的名字了。这样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