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守佑和我抵达学生会室时，木门已经被人打开，代表蓝老师先到了。

「是吗？」薛守佑没多想，把注意力转回蓝老师身上，「老师，怎麽了吗？你刚刚要跟我说什麽？」

「刚好遇到就一起来了。」薛守佑泰然自若，「学生会的事就是我的事嘛。」

「你知道这代表什麽意思吗？」

「上次蓝老师找你g麽？」

我不知道薛守佑说的担心是指担心我不要他，还是担心我异常的举动，但两者都不是他需要担心的。

「……你看起来很想把我吃掉。」我说。

与阿嬷依依不舍地说了再见，挂上电话，回到教室。

为什麽传给我这则讯息後就消声匿迹？幽灵学长是不是再也不想和我扯上关系了？我心中有很多疑问，却因联系不上学长，也只能暂且搁下。

「季李，我……」

此时的我还没发现，幽灵学长传来了新讯息。

「没事。」我揪着他的制服前襟，「真的没事。」

说吧，全部都说出来吧。

「你信任的人总有一天会背叛你的。」

不是没想过去惠荪楼找他，事实上我也真的去了，但电脑教室空无一人，桌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感觉已经好一阵子没人来过。

「我们……」

「季李，麻烦帮我把标记的地方剪下来。」蓝老师递了张纸给我。

——「那我现在跟他说的话，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是吗？那就好。」不知为何，蓝老师又瞥了我一眼，唇边的笑容更深，「对了，毕联会已经开始组织了吧？」

「咦，守佑也来了？」他有些惊讶。

——「我会说的。」

我并没有告诉薛守佑星期六的事，就像我没有告诉黎星辰一样。

我望着他的笑容，不自觉握紧了手心。

「嗯。」他竟然不否认，「但不是现在。」

蓝老师笑了，「不愧是学生会长，很尽责呢。」

「你骗人。」听见阿嬷依然沙哑的嗓音，我忍住哽咽，「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我是不是想太多了，蓝老师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

我没办法信任别人。不论是黎星辰或是薛守佑，我谁都不相信。

反正我又没做坏事，没什麽好不能说的……我倏地在走廊中央停下脚步。

「你再这样，我就不打给你了！」

即使我心里的某个角落始终挂念着他。

——「我相信他！」

……这一点都不好笑！

想当然耳，没有人通知我这件事。虚弱的她连着好几天都没接我的电话，好不容易有人接了却是看护莎莉，当莎莉用不熟练的中文和我说明阿嬷的病情时，我急得都快疯了。

蓝老师口中的私事，其实是下学期生物课的课程准备。他让熟悉电脑c作的薛守佑修改投影片，至於什麽都不太在行的我，负责帮他整理一些简单的资料。

我一言不发，直直盯着薛守佑。

「不管啦，我这个星期会去看你喔！」要不是顾及我那岌岌可危的出席率，我人早就在台北了，「阿嬷你要好好吃饭，你要是不乖，莎莉会跟我讲，到时候你就会被我打pgu，知道吗？」

「守佑，其实我……」

背对着薛守佑，我只能看见蓝老师g起了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钟声响起，似近若远，午休时间到了，喧腾的人声远远传来，惠荪楼的魔法似乎跟着消失，这里不再那麽与世隔绝，我离家出走的理智一点一滴地回来了。

「就是想问你，上次的考古题……」

不同於他们两个互动自然，我站在一旁反而有些局促。

「随便你！」我扔下这句话就站起来往外走。

蓝老师很快地瞥了我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真的吗？」

「季李？」薛守佑有些担心地叫了我的名字。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那则讯息是什麽意思？是在回答我先前问他的问题吗？他是在告诉我，这世上不但没有学会信任的魔法，并且根本不该信任别人？

坐在位子上，我再度拿出手机，接连传了一堆讯息给莎莉，拜托她好好照顾阿嬷，并请她有事一定要立刻告诉我，我不想再当最後一个知道的人。

「有啦，阿嬷已经好很多了。」

「季李！」追出来的薛守佑扳过我的肩膀，目光盈满担忧，「发生什麽事了？」

不知为何，这次他的笑声好像更近了。

「是啊，这里很安静，很舒服，看得见蓝天，还有东西可以吃……」薛守佑轻声重复我说过的话，嗓音愈来愈轻，「但我之所以会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你，季李。」

「阿嬷说的是事实啊，人老了就没用了，倒不如赶快去陪你阿公……」

我狠狠瞪他，管他老师不老师。

「没有b你上次亲我还要近。」薛守佑俯下身，吻上了我。

他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我为了什麽事心烦意乱，不知道我x口郁闷得快要爆炸，他就只是担心我，而我却什麽都说不出口。

我骄傲地哼了一声，「当然，我说的不会有错。」

……彷佛被看穿了心事，我心口重重一沉。

「不可以啦，一定要吃饭才有力气啊。」

有些话、有些事、有些情感，不用言语就能知晓。

刹那间，一把无名火窜上脑门，我当着他的面r0u烂那张纸，并用力丢开。

——「你不相信任何人。」

幽灵学长彷佛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再怎麽传讯息给他，都得不到回覆。

阿嬷骗不过我，轻轻叹了口气，「唉，就吃不下啊。」

没错，就是不对劲。

——「这麽说来，星期六的事是我们的秘密罗？」

「怎麽了？」薛守佑戳了戳我的背。

老实说，我也不确定把薛守佑带来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但我实在不想一个人来。先不说学生会室是封闭空间，我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像上次一样陷入恐慌，重点是蓝老师在星期六对我说的话，让我觉得不太对劲。

……太近了。

但更糟的是，我无法否认蓝老师所说的话。

我忿忿地将那张纸甩回给他。

薛守佑被我吓了一跳，一秒过後，他轻轻拍抚我的背。

「阿嬷！」我气急，「我不喜欢你说这种话！」

以及，那些我不得不面对的混乱也回来了。

我抓起笔写上几个字递回去。

这是什麽意思？我抬头看向蓝老师。

「不准你不要我。」他抱我抱得更紧，轻叹一声，「……我该担心吗？」

「人若是老了，吃药也没有效，这样给大家添麻烦……」

蓝老师面se不改，迅速在纸上写下：

我心中涌现罪恶感，不知道该用什麽表情面对薛守佑。

他只给我一个微笑，「乐意之至。」

再等一下，等我准备好了就会告诉你。

我往前跨出一步，紧紧抱住了他。

「私事？」薛守佑挑眉，看了我一眼，「你们很熟吗？」

我接过那张纸，注意到一行铅笔字写在萤光笔标记的段落底下。

我皱眉，对「秘密」两个字很反感。

他们停在我身上的视线让我很不自在，我只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随便应了声：「嗯，所以要我做什麽？」

我心烦了好几天，终於明白自己的焦虑源自於蓝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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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样？」

一点点都不。

薛守佑低着头，拇指若有似无地划过我的颊边。

他不该在那麽近的地方念我的名字。

我倏地推开椅子起身，挡在他俩的视线中间。

这是薛守佑给季李的特权。他总是这麽说，好像一切都是那麽理所当然。

他说的也不算错。

「没有。」我在他的怀里摇头，「什麽事都没有。」

蓝老师笑弯了眼睛，无声地以唇型对我说：「开玩笑的。」

薛守佑又笑了。

「啊，这个啊，」蓝老师一点也不慌张，「其实是我的私事。」

「发生什麽事了吗？」

「不是说讨厌我吗？」我头也不抬，停下手上的动作，「居然还会关心我？」

「毕联会是侯本昱负责的，我这边……」

等我看完蓝老师写在纸上的这行字，蓝老师已经喊了薛守佑。

「听你这麽说，我也觉得满好的。」他说。

「啊啊，老师！」薛守佑忽然大喊，「多亏你的指导，我生物考得很好！谢谢你！」

「那你突然把我丢下是为什麽？」

「好啦，阿嬷不说了啦。」阿嬷虚弱地咳了几声，「你不用担心我，好好上课。」

不知道是他还是我，或者是我们，嘴唇明明紧张得微微颤抖，却依然舍不得放开，像是尝到了从未吃过的糖果，一口一口地t1an舐、啃咬，听不见任何声音，一心只想掠夺彼此的呼x1，直到其中一方宣告投降。

可是，我一点都不生气啊。

「太近了。」

「喂，阿嬷，」趁着下课时间，我打了通电话给阿嬷，「身t有没有好一点？」

蓝老师看完笑了。

倒映在薛守佑眼中的我，彷佛是一件值得被守护的稀世珍宝。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靠近，指尖温柔地碰触，就连眼神都是如此温柔得令人沉溺。

——「他知道吗？星期六的事。」

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

「桌上有蜘蛛，我被蜘蛛吓到。」我坐了下来，没有扭头看他。

他们开始讨论别的事，我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了下来。

从蓝老师刚才的表现，看不出有任何可疑之处，他一下子就取出一大叠需要整理的资料，代表他找我过来本来就只是为了要我帮忙这件事吧？

「……不要你了。」

薛守佑就在我的眼前，遮住了蓝天。

这次的吻和上次完全不一样。

薛守佑低低笑出声，x膛跟着鼓动。

蓝老师又推了张写着字的纸过来，我才注意到他与薛守佑的谈话结束了。

「不过，老师是有什麽事急着处理吗？」薛守佑问道，「期中考刚结束，侯本昱也说最近很闲，我不记得有事没处理完，你怎麽会找季李来帮忙？」

等我看完後，他又继续写：「其实也没什麽，为什麽不跟他说？」

我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静静地凝视我的神情。

心中一凛，我抬眸朝对座的蓝老师瞥去，他埋首工作，没有看我。

——「不关你的事。」

有把柄在别人手上的感觉很糟。

「聊过几次。」蓝老师截断我的话，也跟着看向我，「对吧？」

我推开薛守佑，心跳有些急促，脑袋一片空白。

我紧盯着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我睁开眼，yan光不再刺眼。

「薛守佑，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薛守佑紧盯着我，像是不容许猎物逃脱的掠食x动物。

前几天我意外得知阿嬷在上星期发烧感冒，一连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怎麽可能不担心？阿嬷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此刻的我是不是该骂他几句，就像平常那样？

——「不用紧张，我只是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