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 英雄大会(1/10)  剑飞霜(武侠NP总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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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大会

那妇人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一脸媚笑,说道:“正是如此,但以道长身份,只怕……”

这时旁边有三两个公子哥结伴入楼,随手给那妇人塞了赏钱。

王临风心思一动,也掏出盘缠,放在那妇人手中。

那妇人收下赏钱,胸中疑虑尽消,暗暗觉得好笑,心想亏你还是出家人,原来也爱这个调调儿,语气殷勤,笑着说道:“道长请随我来!”当下引着王临风进得楼中前厅。

王临风捡了个客座坐下,自有店伴奉上茶水瓜果。

环顾四周,只见前厅敞亮宽阔,布置陈设无不精美,厅前起了一座高台,料想是比武斗法的擂台。

台下则摆了数十套红木桌椅,桌上白瓷瓶里养着茉莉、玫瑰等香喷喷的鲜花,厅中花香四溢,熏得人飘飘欲醉。

王临风的五官灵敏于常人,于花香之中还闻到一股格外甜腻诱人的气息,却不知那就是女儿家的脂粉香气。

厅中宾客云集,王临风一眼匆匆扫过,来宾竟然都是穿戴富贵的老少爷们,没有一个女子。

王临风心想,原来峨眉派的女侠们也未得邀请,这英雄大会办得可真不像样子。

其余宾客看见王临风一个年轻道士老神在在居于凤娇楼中,一时间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时爆出阵阵嬉笑声。

王临风不明所以,索性也不往心里去。

过了一会儿,高台上走出一个穿金戴银的矮胖老妪,满脸堆笑,说道:“今朝凤娇楼举办英雄大会,遥祝华山英雄大会旗开得胜,多谢诸位捧场!”

台下宾客纷纷鼓掌叫好,更有性急者喊道:“快把小子姑娘们喊出来,小爷等得花儿都谢了!”

那老妪笑道:“官人们莫急,诸位少侠女侠立马亮相!”

台下喝彩声更是震天价响。

王临风却越听越糊涂:原来台下都是观礼客人,台上才是真正的武林豪杰?

他心中隐约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当下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那老妪退到擂台下方,拍拍手掌,左右两侧涌入八名红衣少女,怀里抱着琴、箫、筝、笙等各色乐器,吹拉弹唱,奏起一支欢快喜乐。

乐曲声中,那老妪高声唱道:“峨眉派女侠到了!”

擂台后方,一道珠帘掀开,两个少女手挽手走了出来。左边是个是俏生生的小尼姑,右边是个青裙珠钗的娇小姐,两人身后都背着长剑。

峨眉派早年是尼姑所创的佛门宗派,如今盛名满天下,门下弟子既有出家人,也有俗家弟子,倒也不足为奇。

峨眉派二女走到擂台中心,抽出长剑,摆起架子,互相斫砍起来。她俩动作散漫,口中咿呀咿呀喊叫不停,脸上笑嘻嘻的,似乎浑不把比武当一回事。

如此没头没尾比试了几招,她俩又负起长剑,绕着擂台行走一圈,腰肢款摆,神态轻佻,朝台下众宾客大送秋波。

王临风看得频频皱眉,心想这二人脚步虚浮,无招无式,看不出半点武学功底,峨眉派怎的堕落至此?

峨眉派二女招摇一圈,便在擂台东角站定。

那老妪又唱道:“少林寺高僧也到了!”

少林寺是中原武林泰斗,法度严谨,高手如云。章碧津往日说起少林武功,语气也十分佩服。

王临风立即精神一振,张头探望。

只见两个黄衫小和尚翻着跟头跳上擂台,两人都是十五六岁年纪,面貌清秀,身材纤细,头皮发青,显是刚剃度不久。

二僧亦是互相比划了几回合,便并肩在擂台上绕行一圈,神态羞涩,举止扭捏,丝毫没有武学名家之风。

王临风本盼着二僧展露龙爪手、金钟罩等少林绝艺,再不济打一套罗汉拳也是好的,没想到二僧如此中看不中用,心里头好生失望。

又想着,该不会凤娇楼这场大会,邀请的都是各大门派的入门弟子?

那就该叫做“小儿大会”,怎能叫“英雄大会”?

正当犹豫之时,那老妪又叫道:“武当派道长也到了!”

王临风一下子又惊又喜,是哪位师弟来了洛阳城?怎么不来找我团聚?

同门既至,王临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鼓足力气,拼命呐喊助威!

其余宾客本也在鼓掌喝彩,但见王临风神色如此兴奋,立即哄堂大笑。

王临风不明白众人何故讥笑自己,料想洛阳民风奇特,也不敢再随意喧哗了。

擂台上果然走出两个少年道士,手持拂尘,背负长剑,眼神冷傲,端得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架子。

可王临风却不认识他们二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哪位师叔门下高徒。

二道大叫一声,抽剑比武,身晃剑摇,口中不住喝哈叫喊,全然不成章法,哪里是武当派功夫?

王临风从来不知本门还有如此草包的弟子,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里越来越觉得奇怪。

那两个小道士乱打一气儿,又绕台巡游一圈,走到近处,王临风才看得分明,他俩脸上涂脂抹粉,面皮虽绷得死紧,眼里却蕴着嬉笑顽皮之意,好像下一秒就要大笑出声。

王临风皱紧眉头,苦苦思索,忽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原来凤娇楼是个戏班子,这些少侠女侠全都是戏子假扮,在戏台上惺惺作态,表演做戏,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英雄大会!

又想到那老妪开场所说“遥祝华山英雄大会旗开得胜”,看来这凤娇楼只是讨个“英雄大会”的彩头,借着武林盛事招徕宾客罢了。

王临风一下子卸了浑身力气,想起自己冒冒失失闯进戏班子,白皙脸皮涨得通红,当下就想溜之大吉。

可他到底年纪轻轻,少年心性,回想起其他宾客嘲笑自己,心里老大不快,暗道反正都是看戏,你们看得,为何我就看不得?于是不动声色,继续坐在台下观看。

戏台上又陆陆续续上来了丐帮、华山、崆峒、昆仑、青城等各派弟子。

数十名少男少女亮相之后,便围坐成一团,嘴里叽叽喳喳说起大话,像模像样商议武林大业。时不时起来比划两下,身形摇曳,媚眼如丝,引得台下宾客大声叫好。

王临风则渐渐走了神,满脑子想着心事。

忽然之间,那老妪露出惊恐之色,抱头大呼道:“不好了,不好了,魔教妖人杀进来了!”

厅堂中一片哗然,众宾客大惊失色,慌里慌张站起身来,发疯似的朝外冲去!

王临风霍地站起身来,手摁长剑,厉声问道:“魔教妖人现在何处?”

那老妪指着后台叫道:“来了来了,这就来了!”

话音刚落,擂台上又奔上数十个少年少女,手持兵刃,神情凶恶,一上擂台,便与其他戏子扭打起来。

原来所谓的魔教妖人,也都是戏子假扮的。

众宾客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紧张之情一扫而空,继续坐下观看。

王临风老大没趣,坐下身来,以手支颐,看着台上闹哄哄打成一片,魔教妖人渐渐占了上风。

但凡唱戏,总该有个合家欢结局,凤娇楼倒是反其道而行之,竟然叫魔教大获全胜。

只见魔教妖人将名门正派的英雄豪杰全都压在地上,挨个儿撕裂衣服,显出一片片白花花的赤裸肌肤。众名门豪杰则泪眼盈盈,高声讨饶,情状可怜至极。

众宾客却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眼看着正道侠士遭人凌辱,竟然更加令人兴奋。

王临风却有些愤愤不平:中原武林群雄立志击败魔教,侠义肝胆,何其雄壮?这群庸人竟然只当英雄大会是一场大戏,滑稽得很么?

更何况,若是败给魔教,哪里只是撕破衣衫这么简单?

一想到师父给魔教害得发疯,王临风真恨不得一剑挑了这戏台子!

可是他环顾四周,又转念一想,洛阳城老少爷们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儿,人家花自己的钱找乐子,我凭什么阻挠人家开心快活?

纵使人家品味低俗,我自负阳春白雪,难道我就有资格把下里巴人全都宰了?

想到此处,王临风轻轻叹了一口气。

修道者修的是自然而然,清净无为。万事如春风而过,半点不萦于怀。

王临风沉下心来,胸中愤懑之情亦渐渐淡去。

这时台上大戏终于唱完,魔教妖人纷纷退场,扮演名门弟子的戏子仍留在台上。

台下宾客开始高声叫嚷,叫的都是些花名绰号,王临风也听不大明白。只听叫喊声中,众戏子一个个走下戏台,来到宾客之间。

厅堂中登时热闹起来,众人或是划拳吃酒,或是狎戏亲热。更有猴急者将戏子抱到怀里,在人家身上四处揉搓。

王临风好生疑惑不解,忽听邻桌一个男子说道:“粉头还是平时那群粉头,只不过换身行头,身价登时翻番,凤娇楼老板可真会做生意。”

又有人答道:“人家能想出这种花头,已胜过了花街上所有同行,你还不买账?当真是铁公鸡!”

两人登时哈哈大笑。

前一人说道:“瞧那小尼姑孤零零的没人疼爱,我去和她研讨佛法。”

后一人答道:“兄弟前些日子上了华山游览,今日倒是想重温华山风光。”

于是两人兴高采烈奔上戏台,一个牵了峨眉派小尼姑,另一人挑了两个华山派少侠。众人勾肩搭背、搂搂抱抱,径直去了楼上厢房。

原来王临风又猜错了,这凤娇楼并非戏班子,却是风月之地,做的是皮肉营生,那群戏子都是娼妓,故意扮成武林侠士以自抬身价。

王临风想通了其中关窍,不由吃了一惊:我是出家人,怎能在此地逗留?难怪人家都笑话我呢!

他连忙起身,掩面默默离去。

也是他命里该有此劫,还未走出凤娇楼,忽然听到二楼传来“呵”的一声冷笑。

那声冷笑格外阴寒邪佞,满是轻蔑嘲弄之情,又颇有愤世嫉俗之意。如同一支利箭,直直刺入王临风心底!

王临风心神一凛,顿住脚步,抬头望去,只见笑声来处是一间厢房,门窗虚掩,隐约可见屋里挂着层层红纱,红纱之后坐着一人,身边侍立着几名随从。这厢房正对着前厅戏台,端的是居高临下,一览无遗。

那老妪正急匆匆穿过走廊,往那厢房走去。

——难道说,房中之人就是这出大戏的幕后主使?

王临风想起这戏以魔教取胜而告终,心里深感不安,总是放心不下,于是飞速出了凤娇楼,快步绕到楼后小巷,估摸着那厢房位置,施展轻功飞上二楼,一手扣住窗框,一手戳破窗户纸,凑近向内张望。

他认位极准,只见屋里红纱飘动,果然就是方才那间厢房。

屋里众人都背对着窗户,未察觉到王临风正在外窥看。

王临风凝目瞧去,只见中间坐着的那个人身材高大挺括,穿着一件银灰锦袍,背后绣着一副恶鬼入世图。虽是男子,但一头长发乌黑发亮,光可鉴人,脖颈和双手更是冰肌玉骨,莹白如雪。

那老妪四肢着地,跪着爬进厢房,朝那乌发雪肤的男子扣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说道:“参见少主,恭祝少主百岁千秋,天下无敌!小人见少主近来心情烦忧,愁容不展,故而斗胆排了这出好戏。请少主瞧一瞧,中原这些愚夫蠢汉,何其顽劣驽钝?中原武林的英雄豪杰,更是如娼妓般淫荡卑贱,滑稽可笑。英雄大会活生生就是出闹剧,少主何必当他们是一回事?”

魔教少主

王临风听到“少主”二字,心里一个咯噔,险些叫出声来: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本就是要寻找魔教踪迹,没成想好巧不巧撞上了万千鸿本人!

其实,这座凤娇楼实乃魔教据点,那老妪就是凤娇楼老板,在魔教中身居要位,专司联络往来、探听机要之职,借着拉皮条的便利,已在洛阳城潜伏多年。若非如此,寻常妓馆怎敢公然亵渎英雄大会及武林各大门派?

只见万千鸿一言不发,右手搁在膝头,食指微曲,轻轻扣击,似乎很不耐烦。

他身旁一个随从见状,跨前一步,冷冷笑道:“自从‘天权使’那曲次仁毙命,七星使者空了一个位置出来,你们这些人就心思活络,好不安分,上蹿下跳,拼命讨好少主。你们有心为圣教出力,那自然是好的,但你们的力气都花在这些闹剧上头,白费精力不算,还把少主也邀来看你们丢人现眼,少主英明盖世,岂容你们如此戏弄?”此人嗓音婉转娇柔,赫然就是玉挽容。

那老妪吓得连连磕头,说道:“小人侍奉圣教多年,只想为少主排忧解难,没料到竟会惹得少主恼火,实非小人本意,求少主饶命!”

万千鸿缓缓说道:“圣教交代你做的事,你尽心去做就是了。不要你做的事,你瞎操什么心?你还说什么看我近来心情烦忧,愁容不展,这才安排这出闹剧,我什么时候允许你瞧我的脸了?”

那老妪抬手连甩自己耳光,重击声响彻整屋,哭叫道:“少主教训的是,小人再也不敢僭越了……”

万千鸿淡淡说道:“滚罢。”

那老妪没想到少主肯饶过自己一命,心中大喜,连忙起身逃出了厢房。

屋中登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望着万千鸿,等待他下达指令。

王临风则安静附在窗外,心里怦怦乱跳。

他现在已经看清楚了,万千鸿身旁共有四个随从,碧津现在如何?”

那书生模样的人答道:“禀报少主,属下已把章真人——”

俗话说关心则乱,王临风一听到师父名讳,立即止住身形,情不自禁扣紧了窗框。

只听刺啦一声脆响,窗框发出细小的崩裂声。

屋中五人耳中听得分明,同时回头来看,玉挽容更是娇声喝道:“外面什么人?!”

王临风大惊,连忙转身往地下跳。

屋中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窗户砰的一声被击得粉碎,一只大手伸了出来,迅疾无双抓住王临风的后领,一把将他提进了厢房!

王临风匆匆抬头瞥去,那只手极为白皙,显然是万千鸿本尊——他的座位明明与窗户相距数丈之远,怎能一瞬间移动过来破窗抓人?这等高明的身手,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浮屠圣功”?!

王临风自知在劫难逃,也不再想着逃跑,被万千鸿拽进厢房的时候,他在半空中扭动身子,还未踩到地上,便反手一掌朝万千鸿胸口打去!

万千鸿立即松开王临风的后领,以掌相接,手腕转动,将攻势化解在无形之中。

但王临风这一掌只是虚招,双脚一踩上地面,后着即刻发来,一招“手挥琵琶”,左手侧放眼前,右手向前一伸,五指分开,状若徐徐拨动琵琶,姿势轻缓柔和,却已将万千鸿身前五个大穴都笼罩在攻势之下!

这是太极拳中的名招,万千鸿无法再随手化解,身子飘后一步,双臂交错挡在身前,趁王临风的右手靠近面门,出左手抵住他的掌根,手腕轻轻一绕动,五指紧扣住他的胳膊,大臂发力,要将王临风的胳膊扭动到背后。

这是江湖上最常见的小擒拿手招式,料想万千鸿是不愿暴露家学功底。

王临风当下也不客气,顺势扭动身体,身子腾跃飞起,右手抽出拂尘,轻飘飘往万千鸿眼前一扫。手上内力发出,纵是万千软丝,也飒然如金戈锋利!

万千鸿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忙松开左手,偏头躲避。

拂尘从他脸颊边轻轻拂过,王临风飘然落回地面。

万千鸿抬手抚摸自己脸颊,指腹感到一点黏腻。原来他脸上已破开了一道纤细血痕,血珠滑落,更显得肌肤白皙如玉。

万千鸿抬起眼眸,冷冷看着王临风。

王临风与他对视半响,见此人五官俊雅,神色阴冷,一双眼眸蔚蓝如海,似乎是西域人士。

章碧津从前描述过万仞山的形容样貌,魔教老教主纯然是中原血统,料想他是娶了个胡姬做妻子,这才生出了一个混血儿子。

正当两人对视之际,呛啷啷几声脆响,四名七星使者取出兵刃,将王临风团团包围。

那苍鹰纹身的大汉高声喝道:“贼道士快住手!”

那书生则轻轻咦了一声,说道:“你不是刚刚前厅里那个小道士吗?怎么跑上楼来找粉头吗?”

原来王临风方才在前厅闹了好大笑话,厢房里的五人也都瞧见了他。

只是王临风进洛阳城后已洗漱更衣,衣装与先前不同,又始终背对厢房,一直没有露脸。谁也想不到武当派首徒会正大光明跑来狎妓,都当他是江湖上的野道士,并未留神加意。

王临风给众敌包围在中间,明知自己无法硬闯出去,心里好生着急,神色则无比淡然,拂尘一摆,软软搭在臂弯之间,说道:“贫道不知此处是风月场所,误闯贵地,实在汗颜。”

玉挽容本站在王临风背后,听他的声音,认出他来,惊呼道:“临风道长,怎么又是你?!”

万千鸿皱眉说道:“此人就是王临风?”

玉挽容奔到王临风身边,烛光一照,只见他容貌英朗,气度冷傲,赫然是王临风本人,忙道:“禀告少主,此人确是武当派大弟子王临风。上回在丹凤城外,就是他杀了天王魔珠,还把我打得……打得……”

万千鸿续道:“把你打得赤身裸体抱头鼠窜。”

玉挽容脸色羞红,不敢反驳。

万千鸿眯眼打量王临风片刻,微微一笑,说道:“你来得正好,我上回派‘玉衡使’和‘天权使’去丹凤城办事,结果只‘玉衡使’一人回来。一面之词,不可取信。恰好你来了,也可替他的说辞作个证。”口气傲慢,好像王临风也是他的属下之一。

王临风心想这魔教少主好生多疑,连自己的属下都信不过,口中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我凭什么给他作证?”

玉挽容忙上前一步,说道:“临风道长,你师父还在我们手里呢,你就不要跟我们斗气了。上回在观音庙中,是不是你跳出来一剑杀了魔珠?是不是你那叫花子朋友杀了那曲次仁?是不是我情急之下使了一招‘金蝉脱壳’,与你和那叫花子苦战一番,将你二人全部打败,终于捡了一条性命回来?”

王临风眉头一皱,心想分明是我打败了你,你没命价逃跑的时候,我身上雪域情龙发作,这才放你逃出生天,你怎能跑回魔教胡吹法螺,自称是你一人打败了我和尹帮主二人?

但见玉挽容神色紧张,一双妙目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中又是慌乱,又是祈求,又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情愫……

王临风心中一动,忽然明白过来:这家伙没有把我中了雪域情龙的事情交代出去!

须知雪域情龙是王临风身上最大软肋,当今在世之人,只有他自己、尹东元、玉挽容和一个疯疯癫癫的章碧津四个人知道此事。

若是玉挽容将此事禀告给万千鸿,魔教再宣扬出去,师徒相奸的大帽子往头上一扣,王临风这辈子就没法抬头做人了。

玉挽容把此事隐瞒下来,也就是拿住了王临风的把柄。

若是王临风此刻不帮他说话,只怕他立即将此事抖落出来,那么两个人都讨不了好果子吃。

王临风心思如电,一瞬间想通这许多弯弯绕绕,于是深深望了他一眼,说道:“我那时身体抱恙,我那叫花子朋友不得不分神来照顾我,才叫你捡了大便宜,别以为你的武功就胜过了我们两人。”

玉挽容松了一口气,嘻嘻笑道:“临风道长好爱面子啊。你非要说你生病了,那人家也无从反驳呀。”笑容明媚如花,无限温婉动人。

但王临风见过玉挽容的裸体,心里已把他当作男儿看待,只是这个男儿下面多了一个……一个那个罢了……故而丝毫不为所动。

万千鸿眼神在他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冷冷说道:“如此说来,‘玉衡使’倒是很有本事啊,连武当派首徒和那神秘的丐帮高人都败在你的手里。”

玉挽容说道:“不敢,托了少主的洪福,属下方才侥幸脱逃。属下也想在观音庙里奋战到底,誓死扞卫圣教尊严,但若属下真的死在了那里,那谁也不知道武当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能确定咱们捉住的人就是章碧津无疑呀。”

万千鸿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你从魔珠身上打探出有利情报,于我圣教确有功绩,回去记得领赏。”

玉挽容大喜,还未来得及叩谢,万千鸿却话锋一转,续道:“但你办事不利,那曲次仁和魔珠都折在了观音庙里,又不得不罚。”

玉挽容脸色一白,另外三个七星使者则默不作声,不敢为她求情。

万千鸿摆了摆手,那黑纱女子察言观色,连忙抽出一柄小刀,递到玉挽容面前。

玉挽容哪里敢接?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少主,那丐帮高手好生了得,我技不如人,没法从他手里救下那曲次仁,也没法从临风道长手里救下魔珠……您方才和临风道长交手,也知道他功力不浅啊……我……我……”

万千鸿双手背后,下巴微微抬高,神色似笑非笑,说道:“罚与不罚,你自己看着办罢。”

玉挽容脸色惨白,浑身剧烈颤抖,缓缓接过那柄小刀,犹犹豫豫比划了数下,终于狠下心来,一刀切断了自己的左手小指!

滴水之恩

自残肢体在江湖上是极厉害的毒誓,寻常人只有在事关生死大事的时候,才会有自断手指之举。

王临风早知魔教行事歹毒,万万没想到万千鸿对属下也这般狠心,一时看呆了。

玉挽容丢下小刀,断指上鲜血喷涌而出,血腥味道弥漫不去,疼得他四肢痉挛,汗流浃背。

万千鸿微微一笑,说道:“这次的事就算过去了,下次再让我失望,立即取你性命。”

玉挽容发着抖说道:“属下明白,多谢少主!”咬牙站起身来,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紧紧裹住伤口。

王临风冷嗤一声,说道:“万少主好大的杀气啊,这一出杀鸡儆猴是演给我看的么?你的武功也不如我,怎么不把自己的手指也切了?”

他知道,若是这五人一齐出手,自己决不能全身而退,因此想激得万千鸿和自己比武,单打独斗还能有一分胜算。

万千鸿眯起一对蓝湛湛的眼眸,说道:“谁说我的武功不如你?”

王临风微笑说道:“既然你自负武功高强,不如和我比试一番。刀枪棍棒,任君挑选。谁要是输了,就得答应赢家一个要求。”往万千鸿脸上血痕瞄了一眼,笑眯眯说道:“瞧在你已经挂彩的份上,我就让你三招罢。”

高手比武,岂容一丝一毫的相让?

王临风嘴上说得客气,其实浑然没把万千鸿放在眼里!

那苍鹰纹身的大汉暴跳如雷,喝道:“贼道士,你在跟谁说话呢?都不用少主出手,老子就能把你脑袋拧下来再塞到你屁股里!”

万千鸿冷冷看了那大汉一眼。

那书生见势不好,忙拉住那大汉劝道:“少主早就命你说话不要如此粗鄙,没得辱没了圣教的颜面,你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

那大汉急道:“可这贼道士侮辱少主——”

万千鸿右手一竖,众人都屏息不言。

万千鸿缓缓说道:“如今是以五对一的局面,我已经把你捏在手心里,又何必再和你比武?呵呵,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打打杀杀解决的。”

王临风云淡风轻说道:“不必,还是不敢?你父亲当年打遍天下无敌手,却偏偏败在我师父剑下,料想我武当派便是你魔教的大克星。你我二人必有一战,你这做儿子的,只怕也逃不过一败涂地的命运。”

听到“父亲”二字,万千鸿脸上覆了一层寒霜,说道:“必有一战……必有一战……嗯,此话不假。我父亲病重,你师父发疯,他俩都已是废人。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最终还是要着落在你我身上。”

此话一出,屋里似乎骤然冷了几分。

烛火如豆,红光摇曳,万王二人无声对视。

这一刻,两人都感到一种冥冥注定的宿命,他们必将是彼此一生劲敌……

王临风神色冷若寒霜,当的一声,长剑出鞘,利光夺目,低声说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呢?你也把兵刃拿出来,快动手罢!”

万千鸿冷笑一声,说道:“你千方百计引我跟你比武,难道我就看不出你的小伎俩?咱们迟早是要动手的,但不是今天。”说着环视一圈,露出轻蔑神色,“再说了,我可不想在这淫窝里和你斗个天翻地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王临风愣了愣,心想若是在此地动手,不管谁输谁赢,名声传出去确实都不大好听,只好归剑入鞘,说道:“你们自诩西域圣教,原来只会以多欺少啊?”

万千鸿不理他的嘲讽,背起双手踱了几步,回身问道:“有人告诉我,章碧津把七宝圣塔传给了你,此话当真么?”

王临风不敢说实话,含含混混说道:“师父或许是给了我,或许没有给我,与你何干?”

那苍鹰纹身的大汉怒道:“七宝圣塔是我教秘宝,怎会与少主无关?武当派号称名门正派,却只会抢别人的东西,好不要脸!”

王临风微笑说道:“那七宝圣塔是我师父靠本事夺来的,你有本事就再夺回去,没有本事就闭嘴罢!”

万千鸿笑了笑,说道:“我没有本事,但我有人质啊。”

王临风一呆。

万千鸿阔步走到他面前,低声说道:“老实告诉你,我爹爹如今缠绵病榻,全靠‘复仇’二字吊着一口气,章碧津俨然是我爹爹此生心魔。为人儿女,我少不得要满足他唯一的心愿,我已派人把章碧津送去西域了。章碧津一踏入我教圣殿,我爹爹必然一掌将他拍死,好报当年所受之耻。爹爹心魔一除,只怕立即咽气。他们两个老头子死在一处,也算是各得其所,但是——”

王临风听到这话,慌得脸色发白,忙追问道:“但是……但是什么?”

万千鸿说道:“但是,我要统率圣教,就少不了七宝圣塔相助。爹爹能报仇是最好,他若报不了仇,我可不容许他的心魔妨碍圣教大业。我知道你顾念师徒之情,只要你把七宝圣塔还给我,我就把章碧津还给你,你说如何?”

王临风愣了愣,迟疑问道:“你愿意交换人质?此话当真?”

万千鸿肃然说道:“圣教主万千鸿,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王临风又是惊喜,又是怀疑,心中乱成一团。

万千鸿嘴上虽说不忙报仇,但一旦得到七宝圣塔,练成“浮屠圣功”,还不是要来中原大开杀戒?

师父若是还神志清醒,肯定宁死不愿交出圣塔!

但若不交圣塔,师父就要给万仞山击毙泄恨了……师父神仙一世,落得如此下场,怎叫人忍心?

这……这该如何是好?

王临风本就不通世故机变,遇到这等大事,更是拿不定主意,说道:“事关重大,我得和师叔们好好商量一番……还有,七宝圣塔现在武当山上,所藏位置十分隐蔽,就算我们同意跟你交换人质,也不能一下子就交出圣塔来。你宽限武当派一个月、不、宽限半年时间!在这半年之内,千万别伤我的师父。”

万千鸿冷冷说道:“七月英雄大会之前,武当派必须交出七宝圣塔。否则不仅仅你师父身死命殒,你们武当派也吃不了兜着走。”说着,忽然扣住王临风的手腕,一把将他拽到面前。

王临风心慌意乱之际,竟然给他一招得手,心神一凛,正要拔剑护身,谁料万千鸿低头凑近,在他的左颊上狠狠咬了一口!

王临风脸上立即显出两排鲜红牙印,血珠四溅,痛彻心扉。

他又惊又怒,一把推开万千鸿,怒道:“发什么疯?”

万千鸿微微一笑,伸出舌尖,缓缓舔去唇上血珠,说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方才王临风用拂尘划破了他的脸颊,原来他一直没忘怀,这时见王临风心思混乱,便趁机咬脸报仇。

王临风对他简直不可理喻,抬袖用力擦脸。

万千鸿薄唇微勾,神色悠然自得,转过身子,冲那书生打了个响指。

那书生立即掏出纸笔墨砚,迎到王临风面前,笑眯眯说道:“王道长,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写一封信给你的师叔们,说一说少主的条件,好好劝一劝他们。写好了信,再把你的飞霜剑拿出来当作信物,我们马上派人送去武当山。”

王临风疑道:“写信?”

那书生哈哈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们今天还会放你离开罢?送上门来的人质,不要白不要啊。你以后就乖乖跟着我们罢,我们不会亏待你的。啧啧,一座七宝圣塔,换你和章真人两条性命,你们武当派还赚了一笔呢。”

王临风早知今天难以脱身,但要他乖乖写信交剑,武当派的脸面往哪里搁?一把抽出长剑,怒道:“想要剑么?自己来拿!”

万千鸿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拿下。”

那四名七星使者立即抽出兵刃,玉挽容使的仍是剧毒钢刺,那苍鹰纹身的大汉手挥一把又沉又重的青铜板斧,那书生用一支烂银判官笔,那黑纱女子则使一对子母剑。

四人从前后左右围堵过来,王临风左手拂尘,右手飞霜剑,凝目以对,飞速寻找四人身上破绽。

一场恶战正待爆发,忽然那老妪慌里慌张奔进厢房,急道:“少主,大事不好,丐帮找上门来了!”

屋里六人都是一惊。

万千鸿长眉紧蹙,说道:“丐帮的人怎会寻到这里?”当下也不理王临风,径直出门去看。

四使者也围堵着王临风,用兵器指着他往门外挪移。

王临风听说丐帮来寻,急于查看情况,当下也不再反抗,于是五人一齐挪到屋外。

王临风伸颈往楼下一瞧,只见门前乌泱泱全是人头,数以百计的叫花子里三层外三层把凤娇楼包围了起来!

为首那个叫花子衣衫褴褛,打狗棍横架于肩,双手分开搭在棍上,姿势潇洒悠闲,双眼明亮如星,正是尹东元。

尹东元身后还站着两个老者,两人一高一矮,俱是红光满面,精神健硕,身上都挂了八个口袋,俨然是丐帮八袋长老。

这可真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援兵奇降,王临风喜出望外,心下大乐,暗道你们魔教不是喜欢以多欺少吗?且看看哪边的人更多!

玉挽容也认出了尹东元,忙指着他喊道:“少主,就是那人杀了那曲次仁!”

万千鸿见尹东元气势非凡,号令众多丐帮弟子,哪里还猜不出他的身份?低声说道:“他是丐帮帮主。”

尹东元肩上架着打狗棍,慢悠悠在门口走来走去,面带微笑,朗声唱道:“凤娇楼的老少爷们儿,姑姑姐姐们,行行好哇,赏叫花子一口剩饭吃哩——”

他每唱一句,都用真气将声音缓缓送出,神色毫不费力,但声音远远传扬出去,整座凤娇楼都将他的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可见内功之雄厚!

凤娇楼内众嫖客登时从温柔乡中惊醒过来,凑到窗前观看,眼见丐帮弟子云集楼下,哪里还敢停留?大骇之下,众嫖客齐往楼外冲去。

丐帮子弟训练有素,立即连成人墙,把所有嫖客都堵回楼内。

众嫖客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尹东元抱拳笑道:“诸位官人,实在对不住了。魔教奸人还没揪出来,谁也不许走。”

众嫖客大惊之下,又闹哄哄奔回各自厢房内。

万千鸿见敌我人数悬殊,当机立断,转身吩咐道:“带了王临风快走!”

四使者忙用兵刃挟持王临风,王临风横架长剑,拼命挑开四样兵器,一面应付四人纠缠,一面高声喊道:“尹帮主,我在这儿——”

尹东元神色一凛,大喝道:“去救人!”携着两名长老,飞速闯入凤娇楼。

那老妪已率了一群打手守在楼前,却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只见三丐东拍一掌,西打一拳,脚下毫不凝滞,纵身奔进凤娇楼。

众打手还待去追,近百名丐帮弟子一拥而上,双方当即缠斗起来。

三丐顺畅无阻奔进了前厅,众嫖客和娼妓都躲了起来,厅中灯火辉煌,花香四溢,桌翻椅倒,酒肉鱼虾横陈于地,情状狼狈至极。

尹东元见大好的饭菜浪费一地,不由大呼可惜。

这凤娇楼里没有机关密道,魔教诸人势必要和厅中三丐打个照面。

万千鸿见躲避不得,便走到楼梯之上,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尹东元抱拳说道:“在下丐帮帮主尹东元。”

那高长老笑嘻嘻说道:“我是八袋长老云海龙。”

那矮长老则傲然说道:“八袋长老刘思贤,阁下又是谁?”

万千鸿淡淡说道;“圣教主万千鸿。”

三丐也没料到一上来就撞见魔教少主,心里都吃了一惊。

这时,四使者与王临风且战且行,五人一步步移动到万千鸿身后。

尹东元一眼瞧见了王临风,精神一振,微笑说道:“几个时辰不见,小道爷出落得愈发英俊了。咦,是哪条小狗咬了你的脸蛋一口啊?”

联手抗敌

王临风眼见强援赶到,心胸畅快,胆气横生,叫道:“就是这条蓝眼恶狗!”说着拂尘急划,四使者眼前一花,连忙躲避。

王临风趁势挑开他四人的兵刃,纵身飞向万千鸿,说道:“尹帮主,咱们一起对付这魔教歹人!”事关紧急,他也不顾得单打独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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