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章 牢中夜话(5/10)111  剑飞霜(武侠NP总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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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疗伤。我和玄晧实在找不到他们,便想着,魔教教徒总归要往西去,于是离了群山,守在肃州道路之上,找到一家客店守株待兔,专门等候漏网之鱼。嘿嘿,没想到那魔教少主贪图享受,当真自己送上门来。我们打算等着魔教大部队赶到,将妖魔鬼怪一网打尽,所以起初没有发难。”

万千鸿虽然轻功了得,但身上还扛着一个王临风,终究是慢了一拍,反叫罗彻、玄晧后来居上,抢先一步占到那家乡下客店。

这中间机缘颇为玄妙,若是差了一星半点,王临风现在还是万千鸿的笼中鸟。

罗彻方丈说道:“那小魔头脸白眼蓝,面貌好认得很。他一走进门,我就知道他是魔教少主。可是你么……老和尚一开始猜不出你是何方神圣。你和那小魔头拌嘴斗气,吵闹不休,若不是那小魔头叫你‘王临风’,我还真当你们是一对欢喜冤家呢。”

王临风脸色一红,说道:“方丈昨夜既然听到房中动静,为何……为何不加阻止……莫非是不愿打草惊蛇么?”

罗彻方丈朝玄晧努了努嘴,说道:“老和尚昨夜听到小魔头使坏,心想岂有此理,这不是欺负到老道士头上来了么?当下气得火冒三丈,正要出手阻拦,却被小和尚拦住了。”

王临风立即看向玄晧。

玄晧转过身来,肃然说道:“王道长,贫僧从前长居西域,知道魔教种种偏门毒药。昨夜见你气息平缓,但到午夜子时,突然欲火大作,因此猜测你是中了雪域情龙。此物若是不得发泄,只怕于你性命有虞。又见万少主对你颇为回护,所以任由万少主助你发散药力,请莫见怪。”

王临风“啊”的叫了一声,神色慌乱,颇为窘迫羞赧。

罗彻与玄晧对视一眼,他们本来只是猜测,现在是确信无疑了,王临风果然是中了雪域情龙。

王临风慌了一会儿神,忽然想到什么,急急问道:“玄晧高僧可知雪域情龙的化解之法?”

玄晧摇了摇头,说道:“我从前在西域醉心武学,于毒药之道只是略有所知,至于化解之法,那是全然不懂了。”顿了顿,“道长不必称我为‘高僧’,我……我远远不是高僧。”

王临风说道:“多谢玄晧师父据实相告。”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罗彻方丈忍不住说道:“那雪域情龙只是十天发作一次,又不是无时不刻都在发作,你不必如此挂怀。”

王临风黯然说道:“临风从前大好男儿,洁身自好,清明澄澈,但如今……如今我也不知道我算是什么了……”

罗彻方丈劝道:“不过一具臭皮囊罢了,你将它看得那么重做什么?管他是魔教少主,还是旁的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能助你驱散药性,保全性命,你再拿这条性命做一番大事业,便丝毫无愧于英雄之名。”

王临风早知道罗彻方丈潇洒豪放,看事看得极开,却也不敢相信他以武林宗师的身份,居然会这么大大方方开解自己,一时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罗彻方丈看他这副傻样实在好笑,哈哈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老和尚为老不尊?但老和尚说的不是大实话么?男子汉大丈夫,行走江湖凭的是什么?凭的是侠义聪慧,凭的是武功身手,又不是处子之躯。否则咱们以后对付魔教,直接把天底下烈女节妇聚到一起就成事了,还费那老大劲儿办那英雄大会做什么?”

其实少林寺的门规严苛,比起武当派有过之而无不及。

罗彻方丈一生固守元阳,从未破戒一次,此刻为了开解王临风,言语这才显得放肆孟浪。

王临风知道罗彻方丈一番好意,说道:“多谢方丈大师点拨,小道感激不尽。”

罗彻方丈很是得意,说道:“放眼当今武林,这一番话也只有老和尚敢说出口了。就算换做你的师父,哼哼,老道士自持身份,脸皮薄得很,未必能像老和尚这样说得明明白白。”

王临风心里却是一跳:师父现在虽然神志不清,但日后若有机会恢复清明,知道昏迷之中做下师徒相奸之事,只怕大受打击。万一激愤之下拔剑自刎,有谁能拦得住他?

不过,这个念头在脑中一晃也就过去了。

眼下连师父都没救出来,哪有心思去想以后的事?

罗彻方丈又问道:“小道士,你现在是自由身了,之后打算怎么办?我可告诉你,武当山最近可不太平啊,你的同门道侣未必有功夫来帮你。”

王临风一愣,忙追问道:“我派出什么事儿了?”

罗彻方丈说道:“小魔头曾说过,各门派可拿七宝圣塔去赎回人质,好些人就记到心里去了,自己没本事和魔教对抗,便跑去武当山上一哭二闹三上吊,央求武当派交出七宝圣塔,好让他们拿去救人。武当道士打也打不得,赶又赶不走,好生为难啊。”

王临风早知万千鸿这招挑拨离间异常阴险,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中计,心里十分焦急,说道:“唉,这不是正中魔教下怀么?”

罗彻方丈又说道:“不仅如此,你那日夺得武林盟主之位,江湖上好些人不服气,成群结队跑去武当派耀武扬威。大小道士焦头烂额,实在腾不出手来帮你啦。现在啊,江湖上许多人就等着哪个门派出来牵头,再办苦海捞针

王临风一下子愣住了,惊诧说道:“方丈大师,你不随我们一起来么?”

罗彻方丈哈哈笑道:“我是少林寺方丈,下山这么些日子,已经很是不妥了。莫说随随便便离开中原,那是更不可能啦。”

王临风看看笑容满面的罗彻,又看看一脸严肃的玄晧,忽然明白过来:罗彻方丈是在千方百计为玄晧铺路!

玄晧从前是魔教天王,因此在少林寺颇受猜忌,所以罗彻方丈特意派他去西域救出人质,建功立业,成就英名,将来才好名正言顺继承衣钵。

可是,倘若玄晧独往西域,就算救回所有人质,旁人未免还是要猜疑他是魔教奸细,故意在向中原武林拉拢示好。

即便罗彻本人同行,人家也只觉得是方丈大师偏心徒弟,未必买他的帐。

但若王临风与玄晧随行,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王临风是武当派高徒,与少林内斗毫无关系。他又是武林盟主,在江湖上大有声势。只要他肯出面为玄晧做证,大家自然会相信玄晧是真心从善,至少也不会明目张胆猜忌于他。

遑论日后王临风执掌武当派,玄晧则统率少林寺,两派掌门曾有过这段深入虎穴的生死交情,于两派友谊大大有益。

想到此处,王临风看罗彻的眼神变得又是佩服,又是不解:罗彻方丈怎能为玄晧盘算到这个地步?

难怪少林寺中有人猜测玄晧是方丈的私生子,否则真是难以理解这份独一无二的厚爱了。

罗彻方丈说道:“小道士,你在想什么呢?你到底是敢去,还是不敢去啊?”

王临风稍作沉吟,小心翼翼说道:“我自然敢去,只是我内功被封,恐怕会拖了玄晧师父的后腿。”

他对玄晧之忠心仍然存疑,在自己毫无内力的情况下,若是事出有变,岂不是又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局面?

罗彻有些为难,迟疑说道:“这件事确实不太好办……”

忽然玄晧转过身来,沉声说道:“王道长,我可为你取出七枚银针。”

这话大出王临风的意料!他满面惊诧之色,说道:“此话当真?”

罗彻立即说道:“玄晧,大事当前,你不可白白浪费内力。”

玄晧摇摇头,说道:“王道长剑法出神入化,倘若能解除束缚,定是一大强援,怎能说是浪费呢?”

王临风听他二人言语,似乎取针一事非常损耗修为,忙道:“敢问玄晧师父打算如何取针?你知道万少主的下针手法么?”

玄晧说道:“只有施针者才知道最准确的下针位置及角度。若是外人出手拔针,力道角度但凡有一点点差池,只怕酿成终身之憾。我从前修习过魔教武功,对万少主的施针手法,只是心里大约有个数罢了。万万不敢凭这一点儿猜测贸然拔针,把王道长的身家性命当作儿戏。”

王临风怔了怔,说道:“玄晧师父既然不能出手拔针,那七枚银针要如何取出来?”

玄晧平放手掌,缓缓往前一推,做了一个“送出去”的姿势,说道:“我打算反其道而行之。我从道长背后注入一丝内力,引导其行至丹田,轻轻顶住针尖,再将银针缓缓推出体外。从体外拔出银针,位置角度全凭猜测,但从体内推出银针,却能够掌握大局,因势利导,慢慢试探其角度,细细推敲其路径,如此就稳妥得多了。”

王临风浑然没料到还有这种取针方法,一时间呆若木鸡。

这法子当真傻得可以,愚公移山,不亚于此,可是傻归傻,这法子却是十拿九稳,必然行之有效。

其实这方法原本也不难想,但是正派中没人学过魔教的下针手法,而魔教中又有谁愿意自损修为去救正派人士?

王临风受困已久,不免心动……

罗彻方丈在旁边添油加醋,说道:“以玄晧的内功修为,推出前尘难忘

王临风脸色一红,心想什么泻火不泻火的,少林、武当皆是侠义道,捉住了魔教俘虏,拷打审问一番也就罢了,怎能行那奸淫歹事?

不过雪域情龙确实是极大的祸胎,罗彻此刻明明白白把话说破,也免去以后许多尴尬。

王临风收下盘缠,说道:“小道都省得。”

罗彻双手叉在腰间,昂首冲玄晧说道:“乖徒儿,你记好了,老道士只有小道士一个徒弟,你须得好生照料于他。万一小道士有个三长两短,老道士气也给你气清醒了,肯定举着那柄梦蝶剑,一路杀上少室山来取你小命,哼哼,到时候大罗金仙都护不住你!”

玄晧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说道:“弟子遵命。”

罗彻很是满意,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又说道:“小道士,你过来,老和尚有几句话单独说给你听。”

王临风忙随着罗彻方丈来到屋外。

其时天光正盛,暑气蒸腾之中,远方城郭光影浮动,若隐若现,如梦似幻。

罗彻方丈敛容正色,说道:“小道士,老和尚得跟你交个底。净志被捉之后,玄晧在少林寺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从前追随他的小和尚们,也不敢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我只好带他出来避祸。否则对付几个魔教妖邪,十八罗汉已绰绰有余,哪里用得着老和尚亲自出山?我不陪你们去西域,不是贪生怕死,而是盼玄晧靠他自己的本事干出一番大事业,以后抬头挺胸做人,再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王临风早就猜到罗彻的用心,这时听他对自己推心置腹,足见信赖之意,应道:“是。”

罗彻说道:“玄晧在正邪两道有很多仇家,却没有一个真心朋友。他本来是个活蹦乱跳的少年郎,但这些年来一直压抑本性。自从华山事变之后,他更是沉默寡言,好不憋屈。老和尚刚刚命玄晧好好照顾你,现在也请你好好照顾他,大家开开心心做好朋友,你说好不好?”

王临风很为他们的师徒情感动,说道:“玄晧师父对我大有恩情,这一节儿,方丈大师尽可放心。”

罗彻方丈笑了笑,说道:“想当年老道士和老魔头打架,我特地下少室山去助阵。后来回寺路上,忽然发现一个魔教少年远远跟踪过来。我装作没察觉到,一直让他跟了我好几天,才把他揪出来。”

王临风心生好奇,追问道:“那就是玄晧师父么?”

罗彻方丈点点头,说道:“玄晧当年才二十岁,就跟你现在一样大。我那时看老道士和老魔头打架,早已看得兴致大发,手痒得不行,憋了好几天,正好捉住了他,二话不说就把他痛打一顿。他脾气却硬得很,既不求饶,也不还手。我打着打着觉得好没劲儿,停下来问他有什么企图,他却突然向我拜倒磕头。你猜他说了什么?”

王临风说道:“玄晧师父一定是仰慕方丈风采,心向佛祖,期盼皈依少林,改邪归正。”

罗彻方丈摆摆手,说道:“玄晧那时是粗人一个,说不来这种文绉绉的话。”

王临风微微一笑。

罗彻神采飞扬,继续说道:

“他那时说的是:‘我是南天王魔剑,万仞山万教主命我易容潜入你们少林寺做奸细,我嘴上虽然答应了,但心里是很不痛快的。我亲眼看着万教主比武输给章真人,连练功的宝物都被抢走了,脸皮剥得干干净净,输得一败涂地,理当回去西域继续练功,来日重新挑战章真人,怎能再使这些下作手段?’

“我听得哈哈大笑,心想这小子倒是直率爽快,很合我的胃口,就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说道:‘他妈的白道、黑道整天斗来斗去,有个鸟意思?老子不想再理会了。万教主派我潜入少林寺,我就顺势跟上了你。我观察你好几天,瞧你这老和尚潇洒豪迈,武功也不弱,不似其他正道伪君子假惺惺的,更不似那章真人冷冰冰的。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如此,我要跟你出家做和尚。’”

王临风又觉好笑,又是感叹。

原来玄晧出家前如此刚烈快直,他后来在少林寺磨炼十年,一定受了不少困苦艰辛,才变作今天这副端庄持重的模样,当真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其实少林寺乃佛门净地,门下弟子大都是庄严肃穆的性子,像罗彻方丈这般洒脱率性的前辈高人,莫说是少林寺,放眼中原各大门派都难找出难解难分

玉挽容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格外惨白,颤声说道:“你们是不是疯啦?临风道长,你好不容易才恢复自由身,还不快回武当山,怎可主动跑去圣教送死?这岂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王临风说道:“这位玄晧师父已替我去除银针,王临风虽本领低微,但去那龙潭虎穴里闯它一闯,似乎也未尝不可。”神态潇洒,语气中透露着无比信心。

玉挽容更是愕然,看向玄晧,说道:“你是玄晧?你……你就是那个叛教大畜生魔剑天王?!”

他骂“畜生”也就算了,偏偏“畜生”之前还要加一个“大”字,生怕不能激怒玄晧似的。

玄晧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之色!

王临风真人这徒儿呆头呆脑的,未必想得出这样的话来嘲笑自己,故而默然不答。

行了一顿饭的功夫,骡车出了肃州城。

阳光炽烈,蝉声聒噪。

城外农田相连成片,日光之下,宛若一匹巨大的碧绿丝缎。

王临风捻袖擦了擦额汗,转头问道:“玉衡使,你要喝水么?”

玉挽容被点了穴道,既说不出话,又使不出武功,孤孤单单坐在柴堆之上,满面委屈之色。

他见王临风来关怀自己,一双美目登时涌出泪水,双手抱膝,低低呜咽起来。

此时虽然出了城,但来来往往还有不少路人。众人见状,一道道怀疑目光都射向骡车。

玄晧脸色一沉,叱道:“哭什么?”抬手就要整治玉挽容。

王临风连忙摁住他手,说道:“我去劝他。”翻身跃上柴堆,坐在玉挽容身边,说道:“玉衡使,我和玄晧师父又没有绑你的手,又没有塞你的嘴,更没有给你下银针,你哪里难受了?我暂时给你解开哑穴,你不要大喊大叫,好么?”

玉挽容泪水涟涟,冲得脸上黑灰一道道流下来,哭着点了点头。

王临风伸手解开他的哑穴。

玉挽容却不说话,飞身扑进王临风的怀里,揪着他的衣领,嘤嘤哭泣起来。

旁边路人开始对着骡车指指点点,更有好事者喊道:“小兄弟,这妹子怎么哭得这样惨?她是你们拐来的吗?你们该不会是拍花子的罢?”

王临风吓了一跳,忙高声说道:“不是的,今天日头太毒了,我家妹子热得昏头了。”

玉挽容更是羞愤,抬手捶了一把王临风的胸口,终于开口说道:“你坏死了,你才昏头了!”

王临风扳住他的肩膀,说道:“玉衡使,你是在故意捣乱么?你到底有什么委屈,快点说出来,否则……否则玄晧师父要来打你了。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一样一样试在你身上,我听了都要发抖,难道你就不害怕?”

玄晧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王临风,又面无表情坐正身子。

玉挽容愣了愣,心想魔剑天王连圣教都敢背叛,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是他做不出来的?不禁有些忌惮,擦擦眼泪,说道:“好罢,我老实说了,你可不要怪我啰嗦。你们打算混入圣教,那活脱脱就是送死!你年纪还这样轻,我看着你一步步走向阴曹地府,心里实在难过,我……我是不想活了……”说到这里,泪水又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王临风瞧他情真意切,不由心中一动,温言说道:“原来你在为我担心,多谢你了。我也知道此行万分凶险,但你熟知魔教内部种种机关,你若肯帮助我们混入魔教,岂不是事半功倍,马到成功?”

玉挽容幽幽说道:“我为你担心,你却半点儿也不担心我。我若是出手助你,你们失败了,我会死;你们成功了,少主秋后算账,我还是会死。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我宁可堂堂正正为圣教献身,又何苦再戴一顶‘叛教畜生’的大帽子?”

王临风凛然说道:“玉衡使,你若是愿意改邪归正,正道有的是手段保护你,万千鸿绝对不能伤到你一根毫毛。”

玉挽容摇摇头,说道:“你们正道有什么手段,我是不知道的。但圣教的雷霆手段,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斜眼睨向玄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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