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否认‘礼’的作用,放眼列国,上至诸侯下至百姓依然实行礼制!”第三人忙不迭地说道。
见忘机点头,那人便自信地解释道,“夫礼,必本于天,教于地,是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乃天地之序。正因为‘礼’以天地为本,所以‘礼’能体现天地之情,正合道家天人合一的思想。又有‘因人之情而为之节文’,因而制定出来的礼制当然合乎人的本性!”
忘机身着一件绣着暗纹的雪色披纱长裙,上至及肩,露出圆润的肩头和修长的脖颈,衣袖宽大如流云,以至于遮掩了秋骊剑大半。头上用木簪微微挽了个发髻,大半的青丝仍然如瀑垂下,色淡却更显容丽,整个人飘逸出尘,清雅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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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乱产生于人心,而人心是变化莫测的,周礼在某个时期或许有其用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终将失去效用。太平变为动乱,动乱变为太平,天下之势,合则分,分则聚,周而复始,循环往复,非人力所能强求,这才是道法自然。”忘机神色淡淡,言语之中却全是机锋。
“呵,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忘机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言语之辛辣却立刻让周围的人出了一身冷汗。
窃窃私语着,直到看清来者的面容,方才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眼中出现惊艳之意,脑中片刻竞生不出任何旁的想法,唯有感叹少女的仙人之姿。
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倒也没有做什么失态之举,一人迎了上来,颇为礼貌的问道,“姑娘,敢问尊姓,又意欲同何人辩合?”
“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推行周礼,天下太平昌盛八百年之久,这是夏商二朝做不到的,而自春秋起动乱不止,正是由于周礼不兴,礼崩乐坏,所以更该推崇‘礼’,使天下重新太平。”一人站出来,几乎是毫不思索地反驳道。
她先是迂回引诱,然后避实就虚,从结果倒推回去证明前面二人所言不合实际,寥寥数语便将他们所言的立足点全然推翻。
“君王用礼制约束诸侯,诸侯用礼制约束大夫,大夫用礼制约束百姓,无论周礼是否兴盛,君王争天下,诸候争疆土,大夫争权力,世人百姓皆争地位,其所争虽有不同,却都是为了私欲,不是更说明动乱产于人心?人对利益的向往远重于礼制,因此即便周礼兴盛,周朝依然走向了灭亡,更加证明我先前所说的自然规律,因而,重‘礼’不过是舍本逐末。”等到忘机言毕,偌大的房间,数十人竞无一个儒家弟子再敢开口,而外围更是站满了各派弟子。
这个话题已经辩无可辩,于是忘机再次发问,等众人阐述完后,又分条质疑,一一解答,直到所有人再无异议。周而复始,又作数百句,声音清冷悦耳,论点准确,语言犀利,引经据典,又屡屡言前人之所未言,参与辩合的儒家弟子到最后皆是哑口无言,而其他听者无不沉醉。
不错,竟然能认出她的身份,这里的儒家门生倒也没有那么浅薄,忘机点头颔首。
忘机嘴角含笑,一副听进去了的模样,又问道,“那么周礼一定是正确的吗?这些礼制一定是合理的吗?人生性自然,‘礼’乃后天学习,如何证明它不是违背了人的本性?”
“这,姑娘所为实在是有失礼仪。”众人神色不忿,议论纷纷。
忘机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道,“名字?辩完就知道了,至于对手么,当然是你们所有人。”
“很好,不如就以‘礼’为议题,自儒家创始人孔子起,你们就十分推崇‘礼’,为何呢?”忘机自顾自说道,并不搭理那些闲言碎语。
“孔子游说列国,最终无功而返回到故土,儒家代代推行周礼,如果‘礼’的作用真如你们说得这般,为何自春秋起时至今日,整整五百多年依旧动荡不止?”忘机话锋一转,“大河之水能够倒流吗?大河之水是不能够倒流的,时间能够倒流吗?时间是不能够倒流的,世间万物只能遵循自然所定的流向。
她随意找了个位置,衣袖蹁跹,转身跪坐,清冷的声音仿佛回荡在每个人耳边,“我欲与人辩合。”
心生酣畅淋漓之感的,自然也包括伏念和颜路,他们早在忘机辩‘礼’之时,就已经到了门外观看这场辩合,二人此时的眼神都亮的惊人,目光追随着她挺直的身影,敬佩,感叹,欣赏,与原本对她的好感融为一体,越发的炽烈奔放。
表面上忘机承认了‘礼’的作用,可她刚才就没有否认,所以这算不得前后矛盾,言语中顺势将礼排到末位,这次的辩题本就只是‘礼’,而非‘礼’是否有作用。
如果忘机反驳他的话,就等于反驳道家最核心的思想,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神情轻蔑,觉得眼前少女的学识与她的容貌相差甚远。
又有一人冷哼一声,“这个问题你们道家祖师已经帮忙回答过了,老子认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认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