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跟他们玩,我从小体质都不大好,不能向他们那样跑跑跳
跳。
更重要的是,我跟他们不是一类人,我的妈妈来自郊区县的一个小山村,虽
然她嫁给了一个本地人,但她却没办法获得居民户口,而她的亲生儿子一出生,
就不得不跟母亲一般,在成分一栏打上「农民」两字,这在当时已经足够让人鄙
视了。再加上我从小在外婆家长大,耳濡目染得到的乡下口音,更是被这些血统
纯正的城里孩子拿去取笑,虽然他们的父亲也只不过是蓝领工人和做点小生意的
市民罢了,但居民的身份好像给了他们天生的优越感,特别是在我这个乡下婆娘
所生的儿子面前。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妈妈和我都不乐意到爷爷家过年,爸爸一家都是在港口
码头讨活,爷爷是个退休的老水手,一脸花白浓密的大胡子,沉默寡言、嗜烟如
命,他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三餐和香烟就满足了,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奶
奶说了算。
奶奶成为家中的主宰不是没有理由的,她有着一副又尖又利的嗓子,和瘦瘦
高高的排骨身段,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张扬。无论是在什么场合,她的声音总
是那么的尖锐响亮,而且说起话来就连最厉害的辩手都比不上,可谓是见人说人
话见鬼说鬼话,从来没有人可以与她比拼。
她知道自己的长处,也擅于利用它,将自己的男人和孩子牢牢地控制在手掌
中,外头的人只会见到她热情好客的一面,却不知她在家中就像个女暴君,而她
的男人和儿女们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统治,从来都不会也不敢反抗她的意愿,
直至我妈妈的到来。
在奶奶心中,天生丽质的妈妈好像对她构成了某种威胁,她先是用甜言蜜语
笼络妈妈,然后又时不时地用各种方式打击妈妈,特别是妈妈的出身和家庭,在
她口中,生在这十区之外的都是乡下人,在他们面前天生就低人一等。这种歧视
令妈妈备受煎熬,她在嫁人之前,只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并不懂得人间有无
缘无故的恶,就算你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别人却会来伤害你。结婚之后,也只
懂得温柔娴静持家,纯然不会动心机、耍手段。
由于爸爸单位的宿舍很是紧张,婚后的头两年他们不得不在奶奶家里住。当
时才一岁的我老是生病,爸爸要上班没有办法照顾家里,妈妈自己还是个小女孩
什么都不懂,这个时候她多希望婆婆可以在身边帮忙指点,可是奶奶却一点都不
顾惜祖孙之情,她不光什么事情都不帮忙,而且还要站在旁边冷嘲热讽,妈妈性
格柔弱又不敢顶撞长辈,只能自己忙里忙外地照顾我,带我上医院看医生,又怕
惹怒婆婆,躲在自己房间用煤炉煎药,每当我生病难受苦恼时,她只能偷偷抱着
我流泪,生怕我的哭声惊扰了公婆。
就这样,在担惊受怕和左右煎熬中过了两年,爸爸的宿舍分到手后,妈妈的
苦日子才告一段落。
这些事情妈妈一直自己默默忍受着,她过了很久才和爸爸透露了一二,我也
是长大后才知道,才明白为什么妈妈总是不乐意去奶奶家,宁愿跟我们在家属楼
里过年。我早就看出,相比起我的堂兄堂妹,奶奶对我的态度明显冷淡得多,我
的性格遗传了妈妈的执拗和敏感,对于爸爸那边的亲属早早就建立起了反感,所
以就算在他们家里,我也不喜欢跟堂兄弟们一起玩。
只不过,我不想惹他们,他们却不放过我,那个大我一岁的堂兄,看到我手
里精美的直升机,就跑过来向我要,我不想跟他分享玩具,他就野蛮地伸手抢夺,
我拼命地反抗,堂兄突然抓住我的脑袋往墙上撞,我体弱敌不过他,被撞疼了只
能哇哇大哭。
我的哭声招来了妈妈,她赶跑了惹事的堂兄,但那架直升机已经掉落在地上
摔坏了,看到我伤心难过的样子,妈妈将我抱在怀里又是安慰又是亲吻,过了好
一会儿我才稍稍安定了下来,但眼泪和灰尘已经把过年的新衣裳弄脏了,那可是
妈妈亲手给我缝的海军服呀,我盼望这件衣服已经好久了。
妈妈气愤不过,拉着我去找婶婶讲理,她却不当一回事的样子,只说是小孩
子之间的打闹,不肯让堂兄道歉。奶奶非但不主持公道,而且还埋怨妈妈小题大
做,破坏节日的气氛,她们合起伙来对付我们,气得妈妈当天就要抱着我走,但
是却被爸爸好说歹说地留了下来。
那天吃年夜饭的时候,爷爷奶奶们也不叫我和妈妈,爸爸辈叔叔拉去斗起酒
来,喝的兴头也没空理会我们娘儿,妈妈一赌气也就干脆不上桌,自己躲在房间
里,煮了面条喂我。
大过年时候,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屋内一片热烘烘的喜庆景象,爷爷奶奶们
胡吃海喝、划拳猜掌,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而我和妈妈只能在躲在无人问津的
角落,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般,只余母子两人相依为命。
我还记得那一年的冬天很是寒冷,妈妈跟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片片的雪
花不停地从黑漆漆的夜空洒下,将妈妈的头发和衣服都沾湿了,但她在雪中沾湿
了的面容是那么的美丽,看着我的眼神却是那么的温柔,喂入我口中的面汤却是
那么的暖和,一直暖到我的心窝底。
我还记得那天妈妈亲手做的黄鱼面汤的滋味,那是我记忆中尝过最好吃的东
西,妈妈会把鱼片细细的咬碎,然后和面汤搅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