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爹爹和娘了。

他们死了，宝知的爹娘死了，一同死在那艘船上。

松源忙将妹妹放下，他慌慌忙忙地走到树丛后面，发现表姐惨白了脸站在后面，不知道听了多久，一旁的夏玉惊慌失措地扶着表姐，焦急地询问她。

宜曼站起身，像小蝴蝶般快活地围着哥哥转。

宜曼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这么说？”

连重点都找错了，松源真是服了自己的妹妹了：“你去不去以后再说。哥哥要告诉你，你以后要把宝知姐姐当作亲姐姐，就像对待大姐二姐三姐那样，不，要比对她们更好，要对哥哥那样，对宝知姐姐；对松清那样对待喻台。”

恰逢乔氏出门看铺子，没个主事人，留下来的玉兰便去大房请南安侯夫人过去。

松源道：“宜曼又是乖妹妹，也是好姐姐。你是四房唯一的女孩，你以后不仅不可以欺负宝知姐姐和喻台，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他们。宝知姐姐很关心你，前日你多吃了几块三伯母送来的糕点，宝知姐姐便把自己那份留给你了。”

宝知懵懵懂懂地转身，没有理会担心害怕的表弟表妹与丫鬟，只觉得天昏地转，随即身子一软，眼前一片白光，不知身处何处。

孙氏也不耐烦得紧，一个外姓人，赶着上去讨好，吃的用的都是府里，偏偏那乔氏还把梁家的家产铺子与梁乔氏的嫁妆管得严严的，说什么留给两个孩子，要她说就该把这些东西一齐填到公里才是应该的，胳膊肘往外拐。

西厢房乱成一团，孙氏见宜曼坐在外间的秀凳上抽泣，忙碌的丫鬟竟没人顾的上她，骂道：“没良心东西！没看见四姑娘哭得要厥过去了吗，快取水来！”

原来前天晚上吃的那份糕点是宝知姐姐的份，宜曼张大嘴巴。

她不喜欢四房，但好歹是谢家的姑娘，哪有被怠慢的道理。

玉兰没法子，只好领着二夫人去。

他决意换个说法：“宝知姐姐和喻台的爹娘去了很远的地方，这个地方以后我们都会去，也许有人中途会去，但是大部分人都是等到头发白了，脸上皱皱的再去。”

松源知道自己闯大祸了，慌忙叫了府医后，便跪在爹爹的书房。

总是对异类有好奇与排斥。

再也不会来了。

待到庆风院时，府医已经到了，皱着眉给宝知脉诊，只觉得姑娘气血上涌，她细细一摸，再看那姑娘，却见她面如白纸，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惊的不行，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一副要去了的样子。

去了很远的地方。

松源手忙脚乱地帮她抹去眼泪：“哥哥只是举例而已，你莫哭了。”

宜曼道：“我不喜欢头发白白的脸上皱皱，我能不能不要去？”

松源心中生出欣慰，孺子可教也，自己也算是个小夫子罢：“不怪你，你还是小孩子，不过旁人怎么好，你都是哥哥最喜欢的妹妹。”

可巧南安侯夫人正在与管事议事，一时走不开，便做主让二夫人过来瞧瞧。

忽的，兄妹两人的欢乐时光被丫鬟的话语打破：“宝姑娘，你怎么了！”

宝知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身体脱节，那些语句像是立体循环在她耳边，她好像看见两个她，一个呆呆地看着表弟表妹，一个她漂浮在半空，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松源道：“姨父和姨妈为了我们家，为了大伯父，为了太子表哥，更是为了保护表姐和表弟而去了很远的地方。宜曼，若是爹爹娘哥哥和松清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永远都不能跟你见面，你会不会难过？”

庆风院里打水的打水，叫人的叫人，哄孩子的哄孩子，乱成一团。

宜曼点点头：“我最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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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曼也吓坏了，哇哇大哭。

松源不知道如何告诉妹妹死亡这件事，他怕吓到宜曼，自己在查完“死”与“孤儿”的含义后的几日都觉得可怕，还做了几晚的噩梦，梦见自己成了孤儿。

“哥哥这么做，是想你知道，宝知姐姐和喻台没有爹爹和娘，所以我们需要多关心关心他们，宜曼是好妹妹对不对？”

她愧疚地告诉哥哥：“哥哥，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做的。我以后一定对宝知姐姐好！”

她连忙口述了一个方子，叫丫鬟快去取了浓浓熬上一帖，随即忙给姑娘试针。

她边嫌弃一脸鼻涕一脸泪的宜曼，边掏出手帕帮她擦脸。

二夫人孙氏是个俏丽的妇人，但说话刻薄地很，大家都不喜欢往上凑。

她有些懊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宝知姐姐已经很可怜了，自己有时候故意撞她，或者当着她的面扑倒爹爹或娘怀里撒娇，姐姐总是温和笑眯眯地看着。

宜曼自己想了想，就觉得又害怕又难过，她嘴巴张开，哭道：“我不要！”

原来他们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不是攀高枝的人。

远方，远方，何处是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