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曼闻到香喷喷的味道,睁眼一看发现是二伯母,二伯母不喜欢小孩,家里几个姐姐,她都敢去她们院里玩,只有大姐姐那不敢。大姐姐不是二伯母亲生的孩子,丫鬟们都说二伯母苛刻大姐姐,不叫她吃东西。
宜曼便不敢动弹,任由二伯母一脸嫌弃地帮她擦脸,她见二伯母的脸,又气又委屈,却也不敢躲。
待府医拔了针后,给姑娘灌了药,就见那姑娘开始冒汗,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两个玉惊得不行,姑娘这是撞到脏东西了不成。
玉兰还算镇静,忙去请乔氏的奶妈子,那刘嬷嬷一见宝知,便惊叫道:“了不得了不得,魄都丢了!”
宜曼吓得瑟瑟发抖,惶恐不安地躲在二伯母怀里,心里想:宝知姐姐是不是也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她要怎么去啊,谁来接她去?
孙氏搂着宜曼骂道:“老货!快想法子!胡乱叫的,惊着四姑娘了!”
刘嬷嬷见小丫鬟小花候在一旁,便支着她去取了桃枝长香来。
外面兵荒马乱,宝知却不知。
她浑身软乎乎的,整个人像是飞了起来,她在夜晚的星空中飞翔,似乎星辰都在手旁,触手可及。
随后她便落到那艘船上,此时还不是血流成河的画面,船上人人有序地守在自己的岗上,护院每隔一刻便交接班次,他们看不见她,她也摸不着他们。她走去船舱,钻入一个房间,便见一个女子坐在床沿,那女人正抱着一个孩子,小孩觉多,早就躺在女人的臂膀里睡得香甜,烛火印照出女人明艳动人的面孔。
她呆呆地凝视女人美丽的侧脸,连来人都没有注意到。
那来人面目俊美,挺拔俊逸,在寒夜里披着星辰匆匆走到女人身畔,温柔地望着女人,道:“霏娘,把喻台给我罢,你也累了。”
女人嗔道:“什么累不累的,宝知可睡下了?”
男人接过孩子,将他放到小床上,随后搂过妻一道坐在床沿,细细告诉妻自己如何与女儿斗智斗勇。
女人放下心来,靠在丈夫的胸膛上:“总算是上了船,我这心好歹安定下来。”
男人道:“莫慌,大哥同与晰必已在码头那候着我们了。”
女人便开始跟丈夫絮絮叨叨,说到京城后要如何布置梁府,要给宝知请新的夫子云云。
男人便一句一句地回应她。
谁料护院忽然着急忙慌地闯进来,连通报都没有通报:“大人!有一伙黑衣人上了船!”
男人脸色一凛,心中却不慌,像是早就有了心里准备:“还剩多少人。”
护院脸色发紫道:“他们在远处放箭,护院里,还剩四人。”
男人嘱咐他守好船舱,旁的也没说什么。
女人没有慌张,她从容地理了理衣服,将小床中的儿子抱起,用银勺喂了他几口安神汤,随后用被子将儿子包好递给一旁脸色慌张的奶妈。
奶妈焦急:‘我的姑娘啊,你这是做什么,赶紧逃到舵楼才是!”
女人却换下宽袖外袍,换了件利索的外裳,男人已经懂得她的意思,从墙上取下两把剑,递给了妻一把。
女人亲了亲儿子的脸颊,两人最后看了一眼孩子们。
这才是船上最宝贵最重要的事物。
随后男人便让所有护院护送奶妈和抱着姑娘的丫鬟去船尾。
她在一旁看了很久,看着女人和男人与黑衣人厮杀,看着尸体肉沫横飞,看着女人飞身挡在男人身前,看着女人身中数箭,看着男人如何紧抱着女人的尸体厮杀,最后被一剑穿心。
她只觉得血液奔流。
男人抱着女人尸体时那喃喃“霏霏我妻,为夫带你回家”久久不散。
这不是她的爸妈,这是宝知的爹娘,关她什么事。
为何她会这么痛苦,为何她满脸泪水。
她的心好痛,好难受,都要喘不过气来。
她便在冷风中飘起,越飘越高,便要进入一个黑黢黢的洞中,是不是进了这个洞眼前的惨剧就不会上演了?
但是她被一双小手拉住,一转头,原来是宝知。
是宝知拉住她。
宝知对她说:“快些下来罢,要来不及了!”
她的四肢便灌进一阵热气,有了力气挣扎,不被那股风裹着飘进黑洞。
得了消息回来的乔氏紧紧握着宝知的手,任由刘嬷嬷用桃枝沾了水洒在宝知身旁。
不知等了多久,只感觉手心里那只瘦弱的小手动了动,外甥女便睁开了眼,看到她时,嘴唇抖了抖,吐出了一句:“娘,您肚子疼不疼?”随即闭眼再次晕厥过去。
乔氏眼前看着酷似妹妹的小脸,忆起在丈夫的陪同下一道前往义庄时看见妹妹尸身腹上胸前插满了箭羽,悲从心来:“宝知!你娘不疼!宝知快醒来罢!姨母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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