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不如麻烦夫人的丫鬟罢。”

宝知摸了摸头发，已经挽好了，只差珠钗，面上有些茫然道：“这……这是怎么了？”

随着邵衍离开，室内静得落针可知。

她又如何仗着肚子上的纹路，对他来之不易的家指手画脚。

人声鼎沸。

他如今长得这般大，也有了自己的家。

若是旁人多多逼逼，唇枪舌战，她自是游刃有余，但遇上这样将苦楚坦陈的人，反叫她心中生出佩服。

“给梁姑娘赔罪。”那男人终于开口了，如冰霜般，开口就叫人提前入冬。

好似被冷风席卷，人群渐渐静下来，明眼人都瞧出有些明堂，躲躲闪闪地偷觑。

一旁的雍王世子道：“梁姑娘莫怪，刚府里乱糟糟的，我等不过是担忧姑娘的安危。”

陈氏这些年虽是避居王府一角，可总归是见惯了人心，自是懂得宝知隐藏于“多谢夫人收留晚辈，真是感激不尽，他日定奉上厚礼，报答夫人之恩”的含义。

宝知坦陈：“如夫人所见，晚辈不善挽发。但若是叫您来挽，传出去定是要诟病谢家的家教。”

孩子……她缩于圭甲，便是摸乱去看上那孩子一眼，也只是匆匆忙忙。

宝知余光瞥见一旁陈氏眼底的焦急，冷下脸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叫胜邪大人捉贼似地，要把我揪出来？”

宝知知道她的苦楚与艰辛，但是她无意介入。

宝知的脸瞬间通红，这，她不是因为邵衍而累……

胜邪冷笑着看向适才堵门的丫鬟：“梁姑娘不正好好的吗？”

胜邪不怒反笑，他脸上大剌剌摆着的巴掌印也耀武扬威的：“梁姑娘自是运筹帷幄，也……”

宝知睡眼惺忪抬起头，与站在人群之首的男人正对上眼。

陈氏也心疼她，道：“不如姑娘，在边上几上趴着歇一歇吧。”

往后，即便邵衍同陈氏和解，陈氏之于她只是邵衍的母亲，她的婆母。

宝知叹了口气，这真是……

她们之间的链接只有一人，脱离了这人，二人毫无交集，何必做出自我牺牲叫自己感动呢。

陈氏苦笑：“我本来便不是什么规矩人。”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她把脸埋到手肘中，有些自暴自弃。

也不知这样昏昏欲睡了多久，只听一声破门的巨响，正对着正堂的院门被人踹开，随即便是众人的七嘴八舌。

那丫鬟挨了踹，心窝子疼得一抽一抽的，一张口，吐了点点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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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衍这才展颜，他转身，脸上虽仍挂着那温和的微笑，气质却拒人千里之外：“劳烦夫人照看我家姑娘了。”

她不恼。

这话可了不得，雍王世子

陈氏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如绸缎般的长发，从怀中取出把桃木梳，一下一下通发。

陈氏走近，低声道：“我虽已为人妇多年，仍会挽姑娘发。若是姑娘不嫌，便让我来帮姑娘吧。”

她无意摆出心思，去装出一个儿媳如何贴心，将婆母当作自己的亲娘。

宝知笑道：“后日。后日我们们去跑马。”

陈氏暗淡着脸，低低道了句：“这是应该的。”

故而宝知只自己软着手指，有些辛苦地将头发往上挽。

未免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叫人看见，宝知纠结几回，便应下了。

宝知疲得很，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陈氏身边的丫鬟皆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小门小户的，哪里见过这样的贵女，本就诚惶诚恐的，刚靠近宝知就手脚发抖。

胜邪抿了抿唇，单膝跪地，双手拱前：“在下失礼了！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宽恕。”

他说的最后一句便是【等我来找你】。

宝知冷冷看了他一眼：“世子殿下又何必摆出这般善解人意。适才遣人打杀臣女时，可不是这般好说话。”

他惧于这空头的承诺。

宝知摇头：“夫人说笑了。晚辈如何能叫长辈伺候着，这不合规矩。”

如此直白，叫宝知不禁愣住。

陈氏笑着摇头：“还是让我来吧。旁人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