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道:“周大奶奶就是苏州来的,年轻时候那模样生的好,可惜只生了个儿子。前些月她儿子娶亲,周大奶奶还看不上媳妇的出身,啧啧,往前头拨个二十年,她想来还不如赵氏。”
“这话你也就趁她不在说说,要是在她跟前,你屁都不敢放一个。”
三房的奶奶哼笑道:“就是趁她不在才说给咱们这些老姐妹听,她多厉害,从前的何大奶奶给她整得发癫。”
“要我说,她家节下闹鬼都是活该,何氏要是有本事,就赶紧把她闹死,别活着的时候窝囊,成了鬼还窝囊。”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周氏扒得干干净净,说快活了,牌面上输赢都不管,直打到半夜方才散去。
———
过了正月十五,何平安从昏迷中醒过来。
柳嬷嬷在她床前照看着,见人眼神放空,少言寡语,真以为被什么东西唬着了,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神婆到家里。
靠在软枕上的何平安耷拉着脑袋,听了一通鬼念咒,将神婆的鬼画符压在枕下,那走廊上几个丫鬟好奇,本来探头探脑朝里看,后来不知怎么都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
隔着明明暗暗的幔帐,何平安瞄了一瞄,撞见一双刻薄的眼。
未几,顾兰因端着药进屋,装得格外懂事,当着柳嬷嬷的面,就坐在床沿边上要喂她吃,仿佛除夕那夜被打出了魂,一下子跟变了个人一样。
“少爷会心疼人了,这样才好。”
柳嬷嬷欣慰地看着顾兰因,见何平安一点药不喝,还以为姑娘家面皮薄,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等柳嬷嬷一走,何平安夜懒得跟他虚以委蛇,扭过头,很是不耐烦。
她头上纱布又缠上了,此时披散着头发,乌浓浓如云似的簇着一张苍白的脸庞,白皙的肤色上几道刮痕很是明显,再也没有祠堂里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顾兰因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床上的人,缓缓道:“怎么就没把你摔死呢?不过也算报应了。”
“什么报应?”何平安躺回去,面朝着床里面,不甘示弱,“我听人说家里闹鬼,是你娘遭了报应,你别弄错了,那一日我只是脚滑了而已,只二层的楼,还摔不死人。”
盛药的碗被放在了床边的小几上,顾兰因看着女孩纤瘦的背影,抬手就将她从里面又拖了出来。他不提周氏干过的亏心事,只是问道:
“药都端来了,也不吃两口?”
何平安缩成一团,腰上摔乌青的肉被他狠狠掐着,仍是挤出声道:“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你吃两口,就当给你补身子了。”
“我带了琥珀蜜枣,入口倒不是很苦。”
顾兰因真的喝了一口,苦涩味道盘桓在舌尖,他垂眼看着何平安微诧的模样,道:“要是换作你,你会喝毒药吗?”
何平安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一不做二不休,接过碗一饮而尽。
顾兰因等她喝完了,这才嘲笑道:“蠢货,滋味如何?”
眨眼的工夫,何平安挣扎着起身,苦着一张脸,伸手就要摸自己的茶盏,不想他先一步夺走了,顾兰因故意将茶盏放在高高的柜子上,甚至将茶壶里余下的热水也倒掉。
何平安一瘸一拐追不上,单睁眼看着他吃甜枣,苦得受的不得了,心想自己此番真将脑子摔坏了。她指着他破口大骂,只是身体欠佳,声音不大,顾兰因在另一头还需侧耳仔细听。
但无论她怎么骂,顾兰因是一点不生气。
何平安骂累了,嘴里那股苦涩散去一二分,方才躺回去。
“这点苦都受不了,你日后还有苦吃。”顾兰因在榻上躺着,隔着半扇折屏,他侧枕着手臂,正好能看见何平安的脸。
“姑奶奶苦水里泡大的,就不怕苦。”她嘴硬道,将床帐放下,嫌恶地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屋里采光不佳,恢复安静后一应物件都蒙上陈旧的颜色。
隔着草青的帐子,顾兰因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影子上。
只因何平安虚弱的样子极像婉娘。
何平安和婉娘,最大的区别也只在那一双眼睛上。
富贵娇养的少女像是春天的黄莺鸟,眼眸单纯又干净,他头一次遇见赵婉娘,正好是春天。下雨的春社日,她一个人藏在土地庙里躲雨,穿着樱粉色的袄子,头发梳成双环,胆怯地看着他。
隔着细细的雨幕,发现她的少年停下匆匆的脚步,只等她卸下一点防备,才将伞递给她。
赵婉娘朝他笑了一笑,他记了很久。
一年光景不到,顾兰因再回忆起来,恍如隔世。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何平安呢?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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