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年只穿绿衫,是以为如此便可遮掩周身魔气,让师尊施舍给自己一个眼神,于是哪怕有些不伦不类,他也甘之如饴。
贺听风对慎楼的听话表示十分满意,但让他无计可施的点在于,小徒弟好像越来越爱哭鼻子了。
从记忆中抽离,玄衣在身的慎楼仿佛焕然一新,从前那些刻意伪装的正气消失殆尽,但很奇怪的,看着面前魔化般的徒弟,贺听风甚至未感丝毫不喜。
仙君偶尔也感觉挫败,却又无可奈何,但每每看见慎楼那双满心信任的眼睛,也只能将所有的原因归在自己身上。
贺听风扶住慎楼的手臂,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凑近,因为心虚,声音渐轻:“徒儿啊,你还记得你住在哪儿吗?你师尊突然想不起来了。”
他怔忪了片刻,脑袋里的记忆浑浊模糊,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像是在成衣铺挑选的客人,绕着圈将慎楼完整地看上一遍,对面的木偶人还听话至极,任由他时而地托举抬起手。
贺听风千万种方法都用尽,丹药堆积,灵力加持,甚至某些歪门邪道都有考虑,但仍然不能唤醒慎楼的修炼契机。
虽然慎楼否定多次,但贺听风太了解这个徒弟,从来都是打碎牙齿混血吞的性格,哪怕受人欺负也不会报复。
“也不知为何,为师总感觉你穿玄色会更好看些。”慎楼的注意力放在衣袍之上,耳畔传来贺听风似有若无的吐息音。
看着面前两只耳朵都红得滴血的小徒弟,就算贺听风再不正经,都不忍心戏弄对方。
这是不是也代表,师尊并没有那么讨厌他?或许也同自己一样,其实都在默默牵挂。
“很合适,师尊很喜欢。”贺听风的眼睛都舍不得从衣袍上移开,也根本毫不知情,离他鼻尖不足一寸的地方,有人正心若擂鼓。
小插曲过去,一道灵力托举的物什便迎风而来。离近了,慎楼才发现这是套叠好的玄色衣袍。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贺听风只好将疑惑暂且放下,沿着池边下汤。
贺听风无意识蹙眉,近日来,他时常感觉被无力感所缚,也不知是否是前些天修炼过火,出了点小差错。不过周身灵力运转顺畅,也不像经脉堵塞的样子。
慎楼的大脑如遭重锤,他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贺听风与他决裂百年有余,而慎楼更是多年未踏足无上晴一步。
慎楼闭目暗中运气,刻意忽略掉身后细微的泼水声,想象水流途径师尊净白的锁骨、肩胛……打住打住。
仙君大人可不会把对方红眼眶看作是赠送玄衣的感动,他思来想去,也只能把其与慎楼身上的伤口联系起来。
他连尴尬都尽数丢弃,全然不顾两人还“坦诚相见”着,只全神贯注于那件玄色衣袍,舍不得眨眼。
慎楼生来并非习武之才,幼时被贺听风收留,悉心教导,但始终连炼气之关都不能突破,这也是时至今日他依然停滞不前的原因。
风,竟坦然将手置于自己腰带处,指尖轻轻一勾,衣衫便半敞开来。
第四章
黄昏已过,误以为慎楼仍然不能修炼,自然还是遵循凡人的作息,贺听风想也没想,就准备带人去休息。
慎楼目不转睛地盯上片刻,直到贺听风的外衫都快脱下,他才忽然反应过来,担心自己的注视过于不敬,匆忙侧过身去,动作之大,还激起小片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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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半途,他的脚步突然一顿,转过身来,差点跟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徒弟撞在一起。
他再不敢多想,真真正正地开始沉心静气起来。这不过半炷香的洗浴,在他的无尽尴尬中度过。
他想,就算徒弟不能习武又如何,他便登顶,护其一生平安。
自己脑补出一番霸凌场面的贺听风,差点把汤池壁都掰下来,他可不如慎楼那般宽宏大量,谁要是敢欺负他的徒弟,五洲之内都不会有这人的容身之所。
“你师尊还没泡呢。”
“好……好,都听师尊的。”
贺听风见人离自己太远,便施了个小法术,隔空轻拍慎楼的肩,结果吓得对方全身一抖。
最后只能拼命咽下那些幼稚的质问,红着眼眶,声音沙哑,妥协又紧张。
世人都说飞升之机虚无缥缈,正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念头,贺听风成功飞升成圣,做了第五洲唯一飞升的仙君。
仙君诧异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心想他的法术有这么可怕吗?
贺听风看着徒弟通红的耳朵,心道这也太不经逗了,明明小时候……
慎楼的眼神微不可见地轻移开来,却又自虐似的,偷偷瞄上一眼,双手乖乖地平举着,显得又听话又呆。
失忆的贺听风可不知道,他心目中那个坚韧宽容的徒弟早已成了十方狱的魔王,这世间并没有胆大者敢轻易挑衅。
但此时,无上晴殿内能如此轻易地拿出适合他的衣袍,且贺听风说出玄色更好看时神情自若,仿佛已经在脑海里练习过成千上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