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好似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
不是那种强作笑颜的恢复,而是那种悲伤的情绪确实已经消失了。
——不染离愁。
她所学不多,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词。
灯火辉映间,她师妹的笑容已然灿然如初,眼中半分阴霾也无——相比之下,她自诩早已看透“亲缘”二字,然不过下山一趟,经历了些事,却依旧心有彷徨。
如今看来,她的师妹反倒比她更加清静自在……吗?
凤鸣儿想到了很多,亦有许多困惑。她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又还有什么不曾抓住。
胡思乱想间,让她困惑的小师妹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并没有说话,只是冲她笑了笑便在岸边坐下,安静地望着光华满溢的水面。
凤鸣儿站了一会儿,也慢慢坐了下来。
两人皆是静默不言。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师妹闷闷开了口。
她说:“师姐,我……早先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实在是……对不起。”
凤鸣儿惊讶,转头去看,却见少女垂眸盯着面前,唇角紧抿。
凤鸣儿向来不太会安慰人,沉默了半晌,道:“我听说……那妖怪本就是六邪之一,你能无事已是很好。”
“那妖怪这般厉害,师姐可有受伤?”她又问,“我光顾着自己,醒来后也未有问过师姐好不好。”
明明她说的时候一直望着她,眼中有笑,可凤鸣儿不知如何又想到了初到阿兰家的那夜,师妹脸上似是落寞的神情。
——仿佛同所有人、同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十分疏离。
她们虽是朋友,却不算亲昵亲近,平日里话不算多,更像是君子之交。
她又记起,在她同洛水接触前,师父曾于不经意间提过一句,说她太过拘谨,没有同龄的姑娘会喜欢。又说据他所知,姑娘间的情谊往往从分享秘密开始。
凤鸣儿想,也许她可以听师父的,试试从分享秘密开始。
她说:“我其实没有什么大本事,不过是有一面家传的宝镜,总会护着我。”说着她拿出了那面一直放在胸口的铜镜,递交到了对方的手上。
洛水接过,翻了两下,指尖摩挲了下镜纹,眼中满是赞叹与好奇。
“真好看啊。”她说着又将镜子递回凤鸣儿手中,示意她拿好,不要收回去。
凤鸣儿不解,镜中的自己亦回以疑惑的眼神。
“谢谢师姐安慰我。我正巧有一件礼物想送给师姐——师姐可想……换个发式?”
镜中只露了小半脸颊的少女这样问她,语气中透着小心。她不由微笑,只暗叹这一趟出来,师妹大约是真的吓到了,连同她说话亦拘谨起来。
明明前不久,她才刚教会自己梳理双环髻,不是吗?
洛水得了同意,抬手为她散了发髻,纤细指尖穿梭勾缠,很快就挽好了一个近香髻,同她自己的差不多,不过因为凤鸣儿的发削得短了,盘得要更简练些。
盘完,洛水从袖中取出了一支青玉发簪,是雏凤的样式,凤眼栩栩如生,嘴中衔着的玉白灵石散发着细洁的光,簪入发中,恰好柔软了镜中原本有些清冷的面容。
凤鸣儿怔怔地瞧了一会儿。
“瞧,多好看。”洛水笑道。
“是你……亲手做的吗?”凤鸣儿小心翼翼地问起,她记得洛水曾同阿兰学过一阵,可此情此景之下却不敢直接提及那人,纵使师妹看起来已经完全无恙了。
洛水笑着摇了摇头:“我这些日子无聊,整理零碎物件,恰巧发现此物,大概是前些日子来明月楼闲逛的时候买的。”
“不过这镶嵌的灵玉确实我挑的没错。”她笑吟吟地邀功,“也算是亲手做的吧。”
卫寄云回来时,看到的便是两位少女临河梳妆的模样。
第一眼他甚至没分辨出谁是谁,只依稀觉得面前大概是一幅十分美好的景,两张同样年轻的面孔相视而笑,便如一对双生的花。
不过他最后还是从衣着上分辨了出来,找到了那个本来于他只是有些亲近,可今晚过后却觉十分亲近的少女。
她垂眼望着对面的同伴,唇角微翘,眸光闪闪,乍看似有泪意,可细细瞧去,只是因为细碎的水泽光华落在了眼中的缘故。
他没忍住,喊了她一声。
于是那位少女眸光微转,终于望向了他,
——她笑起来真好看啊。
他想。虽然瞧不出细节,但他觉着应该是好看的。
他又想,真奇怪啊,他方才怎么会觉得她好似不是很开心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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