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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映叫你把这东西偷回去?”

“不是!”张诗茹立即反驳道,“我刚才听见你打电话……是我想拿您的东西……”

方理喜欢看别人胆战心惊,喜欢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控,也喜欢看对手图穷匕见。

“告诉裴映,你失败了。”方理道。

张诗茹离开办公室之后,他坐回工学椅上,静静等待施斐然回电话。

五分钟,十分钟。

胜利的欢愉逐渐变味。

方理拿起手机,再次拨给施斐然。

施斐然很快接通他的电话。

方理开口:“单独来见我,如果你想要这件东西。”

“着什么急,我的会议没开完,你催什么催?”施斐然挂断电话。

施斐然听起来很不耐烦。

方理揉了揉嘴角,被施斐然打出的肿胀已经完全消退,只剩下一点青黄色的淤痕。

不对。

施斐然的反应、语气都不在他的预想之内。

方理深呼一口气,腾地抓起那信封!

受情绪影响,方理准备好的台词忘掉一大半。

所以当施斐然真正站到他办公室里时,方理太过着急,不加修饰地直接说出心中所想:“现在我在这条食物链的顶端,我可以对你提任何要求。”

方理从施斐然的表情看不出这个人在想什么。

施斐然拿出手包,从里面翻出一张名片,摆到他面前:“我爸的名片,我觉得你和他一定合得来。”

方理咬了咬牙,扼制住摔东西的冲动。

施斐然的打岔让他格外恼怒。

他只能继续说下去:“你一定没猜到,第一次偷窃是伪装。我在你们家里装了摄像头,从而知道什么东西对你和裴映最珍贵——所以,我才是更聪明的那一个。”

“哇。”施斐然甚至抬起手鼓了两下掌。

好了,施斐然已经让他耐心告罄。

方理拿起桌上信封,顺着火漆印撕开它。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有些扭曲,但也顾不上控制表情。

信封里滑出一张绿色卡片。

方理盯着那张卡片愣了愣,再次打开信封——

完全错开了他的想象,这里只有那张卡片。

方理拿起卡片。

施斐然忽然说了一句非英语的外语,听起来像葡萄牙语。

方理捏着卡片,抬头看他。

“是‘选择我’的意思,”施斐然抓了抓头发,“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裴映说这东西对他非常重要。”

方理脑中一片闪烁的噪点,下意识跟着念道:“……选择我?”

“拿倒了,”施斐然走过来,从他手中抽走那张卡片,上下旋转后展示在他眼前,“可能也是我写字乱,是西班牙语:选择我。”

施斐然将卡片放进西装胸口的口袋中,单手系上风度扣:“我的那些表你留着吧,就当赔你的医药费。”

黑色玛莎拉蒂明晃晃地挡在写字楼正门口。

裴映静静着望向门口,直到看见施斐然的身影。

副驾驶车门被拉开,施斐然解开西装风度扣,坐上他的车。

他朝施斐然伸出手。

那张卡片的重量重新回归到他手心里。

裴映吸了一口气,安然吐出。

将它放在衬衫左胸口袋里,片刻后又立马拿出来,想了想,抠开手机壳,将它放在手机壳和手机的夹层里。

“那张真正的亲子鉴定书在哪儿?”施斐然问。

裴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施斐然:“亲子鉴定书,原本不是被你放在信封里吗?”

“我们因为它冷战那天,我就把它烧了。”裴映回答。

他迟迟没有开车,不太放心,再一次抠开手机壳,害怕手机壳掩到那张卡片的边角。

当然没掩到。

选择我。

绿色的卡片。

绿光玫瑰。

……安如玫。

安如玫到死都没有戳破他的谎言。

安如玫配合他演完了所有的戏份。

他如此害怕施斐然知道安如玫的存在,可施斐然还是知道了。

他和安如玫谈好了交换条件,他每天送安如玫绿光玫瑰,安如玫帮他保守秘密。

施斐然那天离开病房之后,安如玫告诉他不要追出去——守在濒死、有过爱恋关系的养母身边,才更符合常理。

所以他留下了。

既然安如玫的存在已经被施斐然发现,那么他只能用一个常见的版本替换掉真正的事实。

裴映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爱上养母的少年,这样最可信最高。

事实是,他从没爱过安如玫,都是说给施斐然听的,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是计算。

他如此害怕施斐然继续往深去想,去想,他为什么需要安如玫爱他,他对安如玫独有的依恋从何处产生。

哺乳动物不能免俗于对抚养者的依恋。

他克制不住的洗手,也不是因为打了班长。

那时,只有安如玫冲洗他身体的目的,不是为了再一次弄脏——安如玫是唯一一个把他当成人的人。

安如玫把他当成恋人。

他利用安如玫的感情,让安如玫成为他的母亲。

“张硕硕、张诗茹、莫琳、梁佳莉、施鸿、李蕊、胡奉妩、安如玫、方哲、方理、谭强、谭辉……”

他在心里默念。

然后是地名。

……摇篮桥、摇篮桥、摇篮桥。

他只记得这么一个地名。

他有能力承担自己的过去,但他不想把这一部分分享给施斐然。

绝不。

绝不。

绝不。

就让施斐然认为他爱过安如玫好了。

但至少不要让绿光玫瑰变质。

那是他最喜欢的花。

裴映抿了抿唇,开口:“是我先喜欢的……绿光玫瑰,安如玫才跟着我喜欢绿光玫瑰。”

施斐然半天没有答话,忽然直直看过来:“蓝宝石呢?”

裴映摇了摇头。

裴庆丰不懂。

那根本不是安如玫送给他的蓝宝石。

那是他九岁时从一个体重超过二百斤的中年男人那里获得的“小费”。

戒指被他亲生父母偷走,成为遗物,后来又经由安如玫的手,辗转回到他这里。

他需要这种耻辱成为灵魂的一部分,所以他一直戴着它。

他也需要施斐然来冲刷那份耻辱——安如玫的死亡带走他的秘密,他不需要再佩戴它了。

裴映将没有佩戴任何戒指的左手递过去,他控制不了,他的手在施斐然的面前发抖:“施斐然……我喜欢蓝宝石,你能不能送我……”

施斐然看上去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你就这么一直堵着写字楼大门?你不开车我开?”

裴映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他的“绝不”跟他一起颤抖起来。

他握住方向盘,在方向盘的真皮上摸到自己手心渗出的汗。

“我喜欢蓝宝石……”他又说了一遍。

方理砸掉了整个办公室所有能摸得到的东西。

情绪得到释放,他终于冷静下来。

他的手背不知是被电脑屏幕还是其他摆件划出一道伤口,血顺着手背汇聚到指尖。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蹲在地上找到手机,通过多出几道裂痕的屏幕看见上面显示的号码。

方理吐出一口气,捡起手机,接通电话。

“老板,咱们船上的赌场里有一个钱输光还到处借筹码的老太婆。她非说认识你……”

方理将头发拨到脑后:“什么样的老太婆?”

“其实挺好看……就是年纪实在太大。”马仔道。

方理:“我是问你她叫什么名字。”

“哦,叫梁佳莉。”

“给她筹码!别让她走,”方理急忙道,“等我过去。”

最近一班机票是两小时之后。

他赶到时,梁佳莉正掐着腰骂发牌的荷官,嗓子已经哑了。

因为梁佳莉太凶悍,导致那一桌附近都没有顾客。

方理从冷藏柜拿出一瓶冰镇矿泉水,快步走上去,一并将矿泉水递过去:“阿姨,我是方理。”

梁佳莉看向他,态度一百八十度转折成春风化雨,掐着腰的手也拿下去,拽了拽低胸的上衣:“哎呀,你可能不认得阿姨,阿姨和你妈妈总在一起打牌。”

“我知道。”方理笑了笑,侧过身为梁佳莉指了一个方向,“这边太吵,我带您去休息室。”

“好嘞,真是好孩子。”梁佳莉说。

梁佳莉对他没戒心,这很好,正好避免了惊吓到其他客人。

方理带着梁佳莉走向船底的仓库。

临近仓库,与赌场里的灯火辉煌截然不同,墙壁上只剩寡淡的白炽灯灯管。

梁佳莉停住脚步,四处打量走廊:“孩子,你这是带我去哪呀?”

方理挥了挥手,保安冲上来,扭住梁佳莉的胳膊。

“哎!干什么!”梁佳莉一边嚷一边挣扎,但很快被训练有素地保安反剪了双手,推进一间狭窄的仓库里。

“等一下。”方理出声。

保安齐齐停住动作。

他上前一步,抓住梁佳莉手腕,夺走她手上那瓶矿泉水:“您在这里先休息一会儿,我忙完再来找您。”

因为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最佳时机。

仓库房门啪一声关上。

方理嘱咐看门的保安:“别给她食物,别给她水,也不要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保安点了点头,他们见惯类似的情况,早已见怪不怪。

方理离开船底仓库。

梁佳莉的叫嚷声也随之越来越远。

绑架这么没品的事情他不屑去做。

他只想知道施斐然有什么把柄。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每一个人都有不愿别人知道的秘密。

高度紧绷的神经让他无法入眠。

他看着手机显示的时间——他在这艘船上等了十六个小时。

方理起身,下到底舱,站到关着梁佳莉的那间仓库门口。

“老板,已经没声音四小时了。”保安汇报道。

方理点了点头:“打开门。”

光倏然照亮漆黑的仓库,梁佳莉愣了愣,才光着脚扶墙站起来,眼睛布满血丝地盯着他,一个字也没说,可能是不敢说话。

“施斐然杀过人吗?”方理问。

梁佳莉摇了摇头,表情极其困惑:“你……说的什么呀?”

方理有些失望,看来真的没有。

他想了想,又问:“你儿子有什么绝对不能被人知道的事吗?”

梁佳莉这回愣了愣,依然摇头:“方家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方理:“施斐然那个广告公司是用来洗钱的吧?施鸿会用亲儿子洗钱?施斐然是施鸿亲生儿子吗?”

他全程没有眨眼,自然没错过这个问题问出之后,梁佳莉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你说什么!”十六个小时没喝水没吃饭的老女人居然吼得动。

如同点燃火捻儿,方理一下子亢奋起来,半蹲下来,伸手扳住梁佳莉的肩膀:“阿姨你放心,就算他不是,对你也没什么影响。就算他不是施鸿的儿子又怎么样,施斐然那么有能力,我相信这些年你儿子给你的钱绝对比施鸿给的多……”

“你不懂!”梁佳莉打断道,“我这一颗心都扑在施鸿身上,施鸿不可能,他不可能原谅……”

梁佳莉倒抽一口气,像被人掐死了一样——然而没有任何人碰她。

也许是她意识到自己说出口的是什么。

问题一下子变得简单明了。

施斐然不是施鸿的儿子。

居然这么轻易,就可以变得简单。

食物链顶端的人,出生时就享有上天的祝福,他想做的事情都能做成,他有用之不尽的好运。

他跟那些愚蠢的普通人不一样。

方理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施斐然根本就不是和他一样的特权阶级,施斐然和裴映一样啊,是普通人。

方理握住梁佳莉发凉的手指:“阿姨,谢谢你。”

施斐然站在这座城最大的珠宝店里,听着他们家的销售经理苦口婆心地劝:“少爷,这颗是纯净度最高的了,你要是还不满意,我们去《泰坦尼克号》给你抢那颗海洋之心?”

施斐然倚着柜台,瞄着经理手上那枚蓝宝石。

其实不是不满意。

具体是什么成分有点杂。

他下意识想参与比较,想挑选一枚成色远胜于裴映之前戴着的那枚。

他见不得裴映装可怜,哪怕是装的,他也毫无办法地站到了这里。

突兀洪亮的手机铃响起——施鸿。

施斐然朝经理打了个手势,一边掏手机,一边考虑着是否要把施鸿的专属铃声改成相对温和的旋律。

这一惊一乍的对心脏不好。

他抄起手机:“喂,爸。”

“忙着没有,过来喝茶?”施鸿的语气亲和得像一个公园遛鸟的退休大爷。

“好,我现在过去。”施斐然说。

他等着施鸿先挂断电话,然后才把手机放回兜里。

“少爷,宝石真的不能比手指宽,”经理以为是尺寸的问题,喋喋不休道,“那戴着也不方便呀?”

“我再想想。”他说。

施斐然走进独栋别墅院子大门时,正好迎面遇见一辆面包车开出来,面包车车身上还有显眼的装修商广告。

别墅过年时候刚装修过,这才过去几个月,施鸿也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还有就是,那面包车看上去有点破,不像是能跟施鸿搭上的装修商。

施斐然纳闷了一会儿,在院里停车位上停好车,下车,整理身上西装,进屋。

茶已经倒好了,施鸿身边站着的仍是上次那穿唐装的中年男人。

照例在一壶茶之后,换上了棋盘。

“听说你在挑蓝宝石?”施鸿问道。

他迟疑了一会儿,承认:“是。”

施鸿:“你对珠宝从来也没什么兴趣,挑来送给裴映?”

这次他迟疑的时间久了一点儿:“是。”

施鸿脸上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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