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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第三冠已成,乔行砚起身朝天地间三拜,随即又跪,待赞冠赐字。

许商君侧身仰头望天,正引典故释之,要为小公子赐字时,只觉面前闪过一阵风,随即就闻席间忽而诈起,侍卫顷刻间提剑迎了上来。

“来人!快来人!快传侍卫!有刺客!”

“舟儿——”

“乔临舟!”

“乔行砚!”

“小公子!快传大夫!快!”

“快捉了那人!不能让人跑了!”

“……”

许商君见状立马收回言语中的呜呼哀哉,看着忽然倒下的乔行砚,回想着一秒前面前晃过的那阵风,又同倒下之人胸口的羽箭相对比,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许商君不知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同许济鸿一起被乔怀衷安排的侍卫提前送回了府。

而还在席间的裴归渡几乎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一刻便下意识想要起身上前,很快又在宋云反应过来之前自行压制住自己的脚步。

宋云慌忙道:“不可上前。”

裴归渡沉声咬牙道:“我知道。”

裴归渡看一眼羽箭射来的方向,又压低嗓音正色道:“安排人下去,务必活捉那刺客,切记,要活的,打断一条腿也要活着带回来。”

宋云沉默片刻,最终只得无奈道:“知道了。”

随即宋云安排身后的侍卫悄然离了府。

乔府的侍卫第一时间便冲上前将倒地的乔行砚扶起,乔怀衷更是凭借着所有的力将其抱起冲向就近的寝屋。

主席之上除了裴归渡所有人都离开了,林敬鸿被乔瑄下令安排的侍卫护送至后院,乔婉挣扎着要去瞧受伤的胞弟亦被乔瑄严令喝止住,片刻后在喧闹声中被张嬷嬷带回了她原先居住的院子。

将旁的人安排过后乔瑄才回身看向裴归渡与宋云,他语气镇定自若,旁人不知,可站在他面前的裴归渡却见对方的手一直在颤抖着。

乔瑄躬身道:“今日突发状况属实是我乔府未曾预料到的,招待不周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只是现今府内刺客未擒,恐依旧有风险,还望将军早日离去,远离祸患的好。”

裴归渡看着对方躬身之后对着他的发冠,正色道:“今日之祸不是小事,在座的不提旁人,就单左相一人便可惊动圣上,不日怕是会移交御史台追查。正巧我与御史大夫有些私交,不妨让我去瞧瞧小公子的伤势,也好同他说道一番。”

“这……”乔瑄自然知晓裴乔两氏不宜私交过密,是以此刻也颇为难办。

裴归渡见状强压心中的急切,此刻已然不见乔行砚的踪迹了,他只得又道:“我身后这位宋云颇识些医术,若是等大夫来恐怕还要些时间,长公子,现如今小公子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不是吗?”

乔瑄闻言立马颔首,躬身道:“将军请这边来。”

言罢,裴归渡宋云二人便在众人面前跟着乔家长公子一同前往后院去了。

在众人慌不择路哀嚎不止的时候,郭弘看着裴归渡的背影沉思,可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与乔家小公子联系到一起。

莫说这小裴将军久居礼州,平日根本与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公子见不上面,就单是上次醉君阁宴,亦未见二人有何交集。怎今日不仅帮着乔行砚说话,还在对方中箭后跟着长公子一同入了后院?

郭弘在自家侍卫的慌忙催促保护中带着困惑离开了,心想此事必须查个清楚。

榻上,乔行砚此刻眉头皱起紧闭双目,唇色发白微微颤抖,额角同颈侧也都可见细密的冷汗,被其父置于榻上之后便始终反手拽紧身下的软垫,企图发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那羽箭不偏不倚地射进他的左侧胸口,此刻每呼吸一下都能感觉到胸前的刺痛,仿佛在不断告诉他命悬一线是何等滋味。

乔行砚咬牙想要屏住呼吸,却发觉事后喘息带来的起伏更令他痛苦,他几乎要痛得晕厥。耳边父母亲眷的呼唤也仿佛不能入耳,仅随意在周遭飘过便不见踪影,他快要失去自我意识了。

裴归渡很快便同宋云一起搀扶着乔瑄来到了寝屋,结果这一进屋就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看着榻上的人皱了眉。

林秋娘哭着伏在榻前想要握幼子的手,可后者却只是痛得拽紧了身下垫着的软垫,紧闭双目喘息着不做回应。

乔怀衷站在一旁不断催促着仆从去叫大夫,并吩咐侍卫缉拿那刺客,面上的焦灼掩盖不住分毫,见他来了这才诧异地看向乔瑄。

乔瑄蹙眉看着榻上的胞弟,沉声道:“宋校尉略懂医术,大夫大抵没有这么快到,是以孩儿先将二人请来了。”

乔怀衷闻言沉思片刻,最后只妥协道:“劳烦裴将军与宋校尉了。”

“无妨。”宋云道,走上前去看乔行砚的伤势。

宋云行至榻前,蹲下仔细查看伤口,片刻后转身看向裴归渡,正色道:“这箭是往死里射的,只两指距离怕是就会直穿小公子的心脉,届时怕是药石难医,当场毙命。”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唯裴归渡一人攥紧了拳后冷声道:“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公子的伤口极深,且又靠近心脉,直接拔出恐牵扯到周遭命脉,亦可能伤及附近的骨肉。”宋云蹙眉道,“如今只能试着将中箭部分旁边的皮肉慢慢剖开,再用细小的刀柄将箭镞给生生挖出来。”

林秋娘听完几乎是立马晕了过去,乔怀衷慌忙间扶住夫人,又派了人将其扶回房中,沉思片刻后道:“那就有劳宋校尉了。”

可宋云闻言只是摇摇头,蹙眉遗憾道:“我虽懂些医术,可这剖肉取箭簇的事情却是从未做过,这事恐怕得由裴将军亲自动手。”

乔怀衷望向未说话的裴归渡。

而后者则是疑惑地看向宋云,宋云又道:“裴将军在战场上遇到过许多这样的情况,是以由他来替小公子拔箭最稳妥不过。”

乔怀衷转而朝裴归渡躬身作揖,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有劳裴将军,小儿的命,就拜托将军了,乔某来日必当结草衔环,厚礼以报。”

裴归渡抬手将对方扶正,沉声道:“我自当竭尽全力,只是还望乔大人叫人准备好铰刀、小的匕首、烛火、纱布、干净的绣帕、水以及酒,准备齐全后我便为小公子拔箭。”

闻言乔怀衷立马派人去将东西取了来,东西取来后裴归渡又以人多不便为由将旁人都遣了去,只留在屋外守候,是以此刻屋内只有他、宋云以及中箭的乔行砚。

门关后,裴归渡几乎是立马跪坐到了乔行砚榻前,他紧握住对方的手,声音近乎在颤抖,只强压着语气将声音放低,温和问道:“临舟,临舟你听得见吗,是我,我是裴敬淮。”

乔行砚强行睁开眼看他一瞬,随后什么都没说就又因那猛地呼吸而牵扯到了胸口处的箭,疼得再次紧闭双眼,与此同时手上发力握紧了裴归渡的手。

裴归渡也不管手中的力如何疼,只安抚似的抽出自己的手,道:“临舟,我现在要为你拔箭了,可能会有些疼,你先忍着些。”

片刻后,他看到乔行砚艰难地点了点头,额间全是细密的冷汗。

裴归渡将干净的绣帕塞进他嘴里,以防对方在难掩疼痛间咬到自己的舌头,随后拿着匕首和铰刀开始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表面的伤口。

将衣裳撕开后,那沾着血肉的伤口显得更加触目惊心,伤口边缘更是可见皮肉。

裴归渡将匕首刺进伤口处,榻上的乔行砚立马受痛一动,咬紧了牙关强行让自己身子绷着。

“摁住他。”裴归渡厉声道。

宋云随即上前摁住因疼痛不断下意识挣扎的小公子。

挖肉取箭簇的动作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困难还要久,裴归渡亲眼看着乔行砚疼晕数次又疼醒数次,期间无数次都觉手中发麻,额间同乔行砚一样冒起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亦不知门外之人候了多久,直至铁盆间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那箭簇才终于从小公子体内被取出。

裴归渡手上还是没有一丝停顿,连忙又给小公子的伤口消毒包扎,全部处理好后又就着自己的衣袖替对方拭去额头和颈间的汗,而这位榻上的小公子此刻已然被疼得彻底昏了过去。

宋云将最后一点沾了血的纱布扔进同样满是鲜血的盆中,目睹全程的他叹了口气:“今日之事属实蹊跷,怕是冲着乔氏来的,你在此逗留太久,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裴归渡全当没听见,只握着对方的手将其牢牢抓在自己掌心,又看着对方因疼痛而发白的脸,眼下那颗痣本该多美,此刻怎的竟这般可怜脆弱。

“今日本该是他的冠礼。”裴归渡忽而道。

宋云知晓对方不会说出什么好的后话。

“回府吧。”裴归渡转而道。

“什么?”宋云本以为对方会想留下来陪他,是以此刻语气中带些诧异。

裴归渡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只是淡淡说道:“今日之事必须查清,我只要活的,就算将整个京都城翻过来,也要将那人找到。”

宋云知晓自己劝不动,也只能随着他去,毕竟能忍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他意料之外了,他本以为裴归渡会在乔行砚倒下去的那一刻冲出去,但他并没有。

乔家小公子于冠礼之上被刺杀,现今生死不明,当日各世家公子都在场,次日此事便自整个京都城传开,最后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乔家小公子同和亲公主是血亲,且当日在场的不仅有各家公子,更有当朝左相,是以不仅是圣上、朝臣,就连靖央使臣都对此事颇为关注,连夜奏写了书信飞鸽至靖央。

而皇帝,则是将此事交给了御史台督办,由裴归渡辅之查办。

事发第二日当晚,裴归渡同秘密搜查刺客的裴氏暗卫一同出动,将那好不容易查探到的刺客围堵在了城门附近。

裴归渡追着那刺客往屋檐上走,见那人即将就要翻过围墙,立马取出腰间的短刀,对着那人的小腿甩出去。

刀刃扎在那刺客腿上,刺客瞬间受痛失了力,脚下一滑从屋檐上翻滚坠落下来。

随行的暗卫见状立马围上前举着刀架在他脖子上将其控制住,其中一名暗卫不等将军吩咐,直接一把摘下那人的面纱。

裴归渡看着那人的脸怔了片刻,随后只难以置信道:“是你?”

镇远将军府,地牢内,烛火通明,守卫站直了身体立于门外,只当自己是耳聋了什么也听不见,不论里面发出什么声音说什么话他们都面无表情地只管守着,这是裴氏暗卫的铁律。

裴归渡坐在座椅上,双腿岔开着十分惬意,全然没有要审讯刺客的意思,只像是在看着对方打量着什么,企图从对方的脸上、神情中确认点信息。

被抓后的文修没有说过一句话,任凭他的下属如何鞭打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只是强行忍着痛,哪怕吐血了也不交代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起初裴归渡还没反应过来,乔行砚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留一个朝自己射箭的人在身边?可现今鞭打一番都没有结果,他又停下来仔细想了想,才终于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乔家小公子哪能被人算计?向来只有他算计旁人的份儿。可如今这不仅是将他裴归渡给算计进去了,更是将自己的命也算进去了。

裴归渡将所有事情都盘算清楚后,终于是怒极反笑,自嘲地笑了出来。

裴归渡知道他心狠,一个凌辱过他的人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将其踹进河里淹死,可以眼皮都不眨一下地一刀划破他的喉咙。将他兄长送回府的,他亦可以为了保住他们之间的秘密而亲手杀之,随后再颇为挑衅警告地将那断指送至安排不周的宋云的马车内。

或许他早就该意识到,从小公子为了躲避世家公子抚琴便可划伤自己的手腕开始,他就该意识到,没有什么是乔行砚做不出来的,哪怕是自己的命,他都敢赌。

裴归渡面无表情地睥着已然痛趴下的文修,仔细回想着这计划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是从冠礼之日定下开始,还是从对方哭着求他救乔瑄和乔婉开始,亦或是从最初的结交世家公子开始。

或许乔行砚从始至终就没打算结交所谓的世家公子,他需要的只是冠礼当日有许多世家宾客在场见证这一幕罢了。

裴归渡忽而起身,缓缓走向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文修,抬脚踩住那人的左手手背,将其生生痛醒,睥睨着,冷声开口道:“你家公子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

文修受痛咬牙,依旧一字未言。

裴归渡又发力踩下去,语气平平道:“趁我还有耐心,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我立马便能要了你的命。”

文修受痛蜷曲成一团,嘴角因忍痛被自己咬出血迹来,依旧未曾出一言。

裴归渡怒极反笑,将脚抬起走开,自嘲道:“小公子不愧是能将我也算计进去的人,这养的狗都是不一般,同旁人的不一样,不会吐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来。”

文修全当没听见,只奄奄一息地再次卸力趴在了脏乱不堪的地上。

裴归渡知晓自己去问乔行砚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耐着性子耗在这什么也不说的侍从身上。

他忽而转身,蹲在文修面前。他看着对方满身的伤,不语,随后从腰间取出一枚玉佩。

那玉佩是弦月状的,当初乔行砚向他讨要玉佩时勉为其难赠予他的,想不到如今得见天日竟是在这种地方。

文修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那块玉,当即以为他是要对小公子不利,忍着不顾伤口再次裂开的疼痛立马伸出手去抢。

可他怎么可能抢的到,裴归渡稍稍一抬手他便扑了空,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而他这一扑,更加确认了裴归渡心中的猜想,这二人就是故意设计的这场刺杀。

裴归渡摇晃着手中的玉佩,看着那玉佩在烛火下的模样,悠哉道:“你知晓这玉佩如何来的么?”

裴归渡没想等对方回话,也不去看对方的反应,只继续道:“你家小公子亲手赠予我的。”

裴归渡依旧没去看文修,但他知晓对方此刻一定是满目震惊与怀疑。

裴归渡又道:“你又可知,小公子前段时日前往品香阁是为了见谁?”

文修握紧了拳,只想一拳朝对方砸过去,却怎奈手中实在无力。

裴归渡将玉佩收在掌心,看向文修,沉声道:“是我。”

他在文修眼中看到一丝错愕。

裴归渡又轻声道:“我与你家公子自一年前起便相识,相知,相交,苟合。”

他又在文修眼中看到许许多多的难以置信和愤恨,仿佛他说的这一切都只是在玷污他家主子的清白一般。

裴归渡讥笑一声,沉声道:“你同我发什么脾气?瞪着我做什么?你家主子不告诉你,难不成是我的错么?”

文修闻言立马挥拳就要打他,可谁料却被对方不知何时取出来的匕首给挡了过去,倒是让自己的手再次被划出一条长长的伤痕。

皮肤破开瞬间见血,文修在疼痛中再次瘫倒在地。

裴归渡收起匕首,拍了拍自己沾了灰的衣袖,又道:“再问你一遍,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文修闻言冷笑一声,自喉咙咳出一口血来,他含着血讥讽道:“你不是同公子相熟吗?为何不直接去问公子?”

裴归渡本就因此事还在气头上,这人还真是要么不说,一说便专挑他不爱听的说。他一把拽着对方的头发将他的头强行抬起,厉声道:“你们可真是大胆,你的箭法很好么?你可知你那一箭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文修闻言立马就怔住了,早在计划之时,乔行砚就命他一定要将箭射向他的胸口,位于心脉下方,若是射不到关键地方,恐怕此事不会引起什么太大关注,偏得往死了下手方有回旋之地。

文修起初无论怎么说都不同意小公子这么做,可却被对方以“要么便不做,要么便往有用的来,凭空受一箭还没效果有何用,白遭罪么”为由说服了。

可说是被说服,文修却知无论此事他是否做,小公子都会将计划进行到底,就算不是他射箭,小公子也会寻旁人来。

如此,与其将小公子的性命交在旁人手里,倒不如叫他亲自来的好,至少他不会要了对方的命。

文修于质问声中缓缓开口:“不会……不会要了公子的命。”

裴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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