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慌乱过去,在知道面前是魔修后,季天与反倒镇定下来,他一个什么仙能都没有的凡人,自然无法与之对抗,最坏的结果也是一死。
这师徒几人各有心思,也是难得一见的奇事,季天与感慨到。
季天与却看出不对,“你该不会是没有把握?”想到一种可能,他凑到少年跟前,看着他眼睛问,“你难不成根本就没有想过活着离开?”
季天与读出了他的未尽之言,他没尝过被魔蚀心的滋味
只怕用不了多久,他的心智也会被魔侵蚀,不再是他。
见他神色如常,季天与试探地问:“你为何身在此处?那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少年避开他的视线,语气疏冷,“我是否活着,与你何干。别忘了,你还有家人。”似乎又变回了刚见面的模样。
季天与虽不懂至阳之血所谓何物,也知这树皮老者绑他来就是为了引出阴煞之气,“可那阴煞之物不是最惧阳气?怎能引出。”他倒愿是这人弄错了才好。
“魔体,即能让魔寄居的躯体,不会因魔障而腐败苍老。”少年瘦削的手指抓上胸口的黑衣,白与黑相映,愈显无力,“但噬魔同样会被魔蚀,魔体若成,只怕用不了久……”
季天与等他继续,不料一道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看来你们聊得不错,可是旧识?”
等了许久,少年都未开口,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先忍不住道:“你怎么了?”他这几日滴水未进,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
“那些于我而言都无用。”少年眼眸低垂,他知晓他是好意,可这些对他来说实在太远,也没有任何想追寻的念头。
不知想到何事,少年轻声道:“与家人平平淡淡地活着不也很好。”
见他闭口不语,季天与换了个问题,“你叫什么名?”
两人互相瞪视着对方,僵持不下。
最后,季天与后退一步,转过身在附近走走看看,这里的植物除了这株绑他的诡树,其他都半死不活。
“离火城有神凤守护,他将你带出已是冒险。”少年打消他的顾虑,“若是再对城中人出手,引发骚乱,便是自找死路。”
老者脸上褶多如老树,暗藏阴蛰的视线扫过两人,最后停留在看似安静的少年身上,细长的杖尖轻轻敲了几下地面,“宋离,为师让你吞噬百魔,练就魔体,可有练成?”
万俟行掀起衣袖,上面焦痕一片,桀无千将他的手臂扯过,仔仔细细地查看,焦黑的伤痕不似作假,他放开万俟行,重重骂了声“没用”,甩袖离去。
季天与将他的神情变换看得清楚,只觉他诡谲多变,怕不是有疯病,没再被他激怒,倒是觉得靁牛这个名字,让他很是耳熟,仔细回想,似乎是从话本中听过。
少年这才称是,临走前往季天与这处瞥了一眼。
“自然是和家人团聚,”季天与想也不想地答道,“再找寻能使用火术的方法。”
等他说完这句,少年不再发愣,而是离去了,季天与二丈摸不着头脑。
桀无千和万俟行一同走出洞府,远远地季天与听到万俟行说那靁牛生性机敏,一次不成后,第二次更难得手,而且靁牛速度敏捷,他们不一定能在明日前赶回,隐约是在劝桀无千另作打算。
一碗甘露下去,季天与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眼睛有了神采。
老者见季天与凝眉思虑,以为是在想怎么逃出去,两边褶子一动,扯出个怪异的笑,“你若是安分,还可多留你几日,若是想跟你脚下的尸骨一样,大可试试。”
“要是这样,你也不会趁他们离开的时候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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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被他那一问,似乎就变沉默了,仿佛成了一座伫立在雨中的石像,季天与不气馁,“我叫季天与,这里是何处?你可认识一个叫万俟行的人?”
见他不听劝阻,少年脸色沉下,“你留下,同是送死。”
“还不如趁现在一起逃离,之后要是不知道去哪,可以跟我回离火城,那里有仙门教派能拜师学艺,你不像我,应是有天分的……”
季天与怒眼瞪他,双拳紧握,身上藤蔓越缠越紧,勒得他浑身发疼。
“既然这样,待他拿出避雷珠,不去寻靁牛,它也会自来。”少年眉头松动,表情不再凝重。
少年没有对这番话给予回应,只是按季天与的意思将他重新绑回树上,并给了他一把刀刃泛黄的匕首。
此时无疑是逃走的大好时机,可季天与一旦有所动作,藤蔓就紧束上来,正低头暗自苦恼,却见面前多了一个阴影。
但少年最后看他的那一眼,总觉得另有深意。
少年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问,抿了抿唇,没有作答。
“你可确定?”少年半垂的眼眸抬起,大且微挑的眼睛仿佛有了生气,“避雷珠制成的确有光,散发的光芒能透过任何死物。”
“看在你虚心求教的份上,老夫便叫你做个明白鬼。”桀无千道,“七月半那日,阴煞之气尽出,鬼喜阴,妖喜煞,而魔为瘴,两者皆可用。”
桀无千不感兴趣两人的矛盾,上下打量万俟行一圈,没有在他身上看见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悦道:“我让你去弄的避雷珠呢?”
时日在即,桀无千哪会因他的话改变想法,万俟行是最后遇靁牛之人,桀无千索性将他一起带去。
那少年原来叫作宋离,听他们的谈话,二人像是师徒,但关系看起来并不太好。
季天与感觉身上一松,还没做好准备就跌在了地上,他站起身,转了转僵硬的四肢,觉得全身舒展了些许后,又忍不住替少年担心,“你现在放了我,待他们回来你怎么办?”
季天与自己停了下来,望向远处隐藏在云雾里的山峰,“你虽放我回去,我却完全不识回去的路,就连藏阴山也未曾听过。”
他举到季天与唇边,季天与也懂了他的意思,仰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可能我天生反骨,越是不能企及的东西,我偏要试上一试。”
“他们去寻找靁牛了,”少年说回桀无千的事上,“一时半会无法赶回,即便赶回,我也自有办法。”
这下轮到季天与安静了,就在少年以为他不想回答的时候,就听见了一句:
这么说,万俟行隐瞒了桀无千他已取到避雷珠之事,而刚才见到他时没有看到蓝光,可能是他用了别的东西掩盖。
这个回答正中季天与下怀,他迎着风,挑眉一笑,“所以两人一起,还有个伴。”
少年脚步微顿,明明自身都已难保,还记着无关的事,要是告诉他实情能让他打消念头,也未尝不可。
“石像”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终于薄唇轻启,“这里是藏阴山,埋葬死人之地……”
少年低头不语,老者也不在意,只是声音不带先前的温和,“七月半在即,若是不成……”老者没有说下去,暗含威胁。
桀无千一离开,万俟行眼神瞬间变冷,想起这里还绑着一人,冷笑变为讥讽,不屑地哼笑一声,进了洞府。
“极有可能,”季天与道,“我记得清楚,那光是从他怀中衣内透出。”
见他已有了打算,季天与便不再劝说,而是道:“说起靁牛,他们是不是想要避雷珠,避雷珠是不是会散发蓝光?”他用手比划了下,将那日所见告诉他,“我似乎在万俟行身上见过一种淡蓝色的光。”
他捋着胡须眯起眼,语中志在必得,“等到用至阳之血将它们引出,就可为我所用。”
季天与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问,不知为何,看到少年略显消瘦的身影,就脱口而出了。
季天与抬头,只是时隔两日,少年苍白的脸庞更添了一层疲惫。
“就算如此,”季天与摇摇头,“我也不能看着救了我的人白白送死。”况且即便少年没有想救他,他也对其放心不下,其中原因,他亦难解。
季天与顿时忆起,他昏迷前在万俟行身上见过的那点蓝。
说话的人神采飞扬,眉眼间流露出这个年纪独有的傲气。
少年将碗放在一旁,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然后问:“要是能活着回去,你打算做什么?”
告诉他绑住他的是蛇藤,惧怕硫磺,这匕首用硫磺烧过,可以轻易将它们割断,让他等待机会使用。
“你倒是提醒了我,”无视他的疏离,季天与思绪一转,“要是我跑了,他们说不定会恼羞成怒,对季家出手。”
少年默默地收回手,对着层层叠叠的山峦呆了半晌,“……我也不识。”
两日后雨歇,阴云压在山头徘徊不散,云层中雷光闪烁。
不久他便知道少年去哪了,再次回来时,少年手上多了一个石碗,里面盛满清水。
季天与等他先开口,少年这个时候来找他,肯定是有事要跟他说。
“这与你无关。”少年神情淡漠,“你就不怕我和他们一样,都不是好人?”
季天与说到这停下,因为他看见少年笑了,但微提的嘴角不像是对那些的向往,反而透露出看透命运的悲凉。
“……”少年没再说什么,而是问了一个他有些好奇的问题,“你为何执着于修炼火术?”他多少有从万俟行那里听闻,季天与没有天资却仍想学仙术。
若真是如此,老者在谋划一些事情,那少年也应是自有打算,至于是什么,等到三日后七月半那天应可知晓,可他也不愿将自己的性命压在那不确定的猜测上。
二人化作两道黑光,飞离藏阴山。
成,“你……可还好?”
老者闻言哈哈大笑,第一次听人觉得他会有好心,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不过他也未尝不能给这个死到临头的少年当次“好心人”。
季天与心里有了想法,他面上表情不显,对老者道:“要是想逃,肯定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反正我不久就要死,你不如行个好心,让我死个明白。”
不过,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件好事,到时他只需静观其变,等到他们各自动手,再寻找离开的机会。
少年猜不透他想要做什么,只得跟在后面,见他靠近悬崖,忍不住伸出手想将他拉住。
据那说书人所言,这种神牛头上有三只角,可以放出雷电,也可以保自身不被天雷击中,听闻曾有人以其角制避雷珠,制成的避雷珠通体混白却有蓝光。
待少年反应过来,他已挥动骨剑,将人放下。
只见一位形容枯槁的老者柱着木杖,缓缓从府口走出,而他一出现,少年立即闭口,沉默地退至一旁。
“家人……”季天与听他囔囔地重复了一遍,忽然想到,要是少年的家人还在,应该也不会让他跟在恶人身边。
“怎么,这不是事实吗?”他看着季天与怒视的眼神,不以为意地笑道。
面对桀无千,万俟行收敛了几分,恭敬道:“弟子无能,那靁牛通人性,谨慎得很,速度又奇快,弟子好不容易有机会抓住,却被它的雷电击中。”
欲要成事,必须知彼。
“原来你是真好学,而不是为了让你家人多看你两眼。”雨势渐小,万俟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附近。
季天与收下,藏在袖中。少年欲走,季天与追问那日他听到的,桀无千让少年修炼魔体一事。